姜予乐搁下笔，合上了手里纸张，朝着杨听泉那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欠身致礼，拜别这位曾经为了女子之权拼搏奋战的先辈。
功是功，过是过，是非功过，应一并载入史册，由后人评说。
“殿下，这一次咱们可什么都没有筹谋，长公主真的会杀了杨尚宫吗？”姜予乐不理解的问道。
洛昭然颔首，道：“会，这是一场必胜的赌局。”
“可臣听闻，杨尚宫追随长公主三十余年，既是心腹之人，又岂会因为一点点的猜忌就痛下杀手？”
“人心难测，洛云早就怀疑杨听泉会暗中投靠我，今日这番会面是阳谋，即便她心里明白我是故意的，但还是会去下意识的怀疑、猜忌，想着万一呢，万一她真的投靠了我呢？”
说着，洛昭然坐在了杨听泉方才坐的椅子上，侧首看着茶盏中已经饮尽了的高山云雾。
这茶，她珍藏了许多年，本是想着等杨听泉过生辰时送去的，没成想，到头来竟成了她的催命茶。
姜予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陪着洛昭然一道坐下，语重心长的叹了声气，解开了自己的疑惑：“臣明白了，所以这场赌局，我们赌的就是长公主的‘万一’二字，殿下，臣今日受益匪浅。”
“予乐，这就是人性，猜忌一生，怨怼就起，怨怼起了，杀心还会远吗。”
......
十月上冬
今年的寒气来的尤其早，冷风飒飒着呼啸而过，枝头鸟雀鸣啾不停，仿若在吟唱着孤独肃杀的笙歌。
凤仪宫
这座母仪天下、华美奢侈的大殿之内，却一点没有热闹的氛围，熏炉中燃着檀香，顾怡着一身雪白禅衣服侧扶在金丝软枕榻上，右手上里正拿着洛昭然前两日抄了一半的《中兴颂》看得出神。
洛允璟出生之后，顾怡只见了他一面便丢给了奶母和宫婢、内监去喂养长大，平日里连一句话都不过问。
这时，殿门未经通传便被推开，一道灿烂的金光直射而入，顾怡这才知道原来今日出了太阳。
“姐姐，我们来晚了。”
洛昭然和安微澜一前一后地跨入，笑着喊道。
听见她们来，顾怡亦莞尔一笑，放下了手里的字帖，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起身下榻，“还不算晚，快用膳吧，都备好了。”
三人围坐在一张不大的圆桌上，洛昭然和安微澜忙了一上午，坐下便埋头吃饭，顾怡已经用过了，便执筷为她们布菜。
顾怡瞧了一眼洛昭然，说道：“昭然，听闻昨晚，乾清宫的水井里淹死了一个宫婢？”
“是啊，昨日下了一天的雨，地面湿滑，不慎坠井，可惜了。”
“这么说来，也是个坎坷的可怜之人，好生厚葬了吧。人一死，生前的善恶诸事皆入尘埃，不必再介怀。”
“我明白，人死万事空，我定全她最后的衣冠体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