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旧时空的现代人，面对这上千颗的榴弹也会崩溃，更何况这些初次见到火炮的新附军。这漫天的铁子犹如天谴的攻击，只一瞬间便摧毁了朱胜一半的船只。朱胜的撞倒山原本就在后面压阵，倒是躲过了一劫。
“范文虎，我入你皮燕子！”朱胜的情绪从极度亢奋瞬间转化为极度恐惧，若是去考个国家一级演员想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朱胜的下衫已经湿透了，一些黏糊糊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裆流到了裤管里，带来了一些不那么好闻的气味。
“撤，撤，撤，快撤！”
哪里还要朱胜去指挥，所有还未完全损毁的船只，在没死的、半残的但凡有口气在的士卒们的努力下，以惊人的操控力和速度左右转舵，绕过一艘艘燃烧的军舰，撞开一条条破损的战船，在海面上画出优美的曲线，调转船头逃命去了。
人活一世，此时不搏再无明日。每个人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轮桨摇橹踩得飞快，连那疍船上的操桨手们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划着整齐一致的船桨，努力地超越过身边的战船。每个人心中都明白，我未必要有多快，我只需要比你们快。
火炮还在清理填装，赵昰站在船楼望着急速远去的‘神风敢死队’整个嘴张得老大。朱胜所部的这一瞬间操作又把赵昰弄得不自信了。这到底在干什么？冲上来死一半就跑了？再往海面看去，的确有些大战船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冒起浓烈的黑烟，那分明就是船里装了猛火油了。特马的，这‘神风敢死队’不正宗啊。
朱胜自然是不知道赵昰给他的定性，若是有人告诉他，那他真的是觉得冤枉死了。自己哪里是什么敢死队，那火不过是猛火油柜被打烂或是烧着了造成的，他从来都没想过要为范文虎去死，若是有半分可能，他现在恨不得弄死范文虎。
“快，用力划！逃回去每人赏钱十贯！”朱胜已经慌得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了，地上的甲板湿了一大滩，两条裤腿塞得满满当当。他有点后悔早上的汤饼吃了太多了些，若是早上只吃两个炊饼断不至于如此。
“嘭嘭嘭嘭……”一连串的炮声打断了朱胜脑中关于汤饼和炊饼的优劣辩论会，回过神的朱胜歇斯底里地扯着变粗的喉咙大叫着：“快快快！逃回去每人二十贯！”
也许是因为赏钱的提升，也许是因为对于火炮的恐惧，几乎所有的人都涌向了下层甲板。
但凡能有一丝借力的地方都站满了努力踩踏的士卒。巨大的体能消耗，使得这群军汉原本紧贴着裆里的子孙袋，都荡到了裤管里。粗糙的麻布的频繁摩擦，造成了充血和疼痛，但是这点疼痛并不能击溃人们对于生的渴望。
朱胜的撞倒山领着一众敌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远处遁去，就算以操帆之术自傲的黄之杰站在船头也已经目瞪口呆，喃喃自语着：“这渡海飞梭的诨号以后再也莫提了。”
林保的鼻孔已经可以放得进大拇指了，犹如泼妇一般站在船头大骂：“你个私窠子被驴子几把入了生的杂种，没皮燕子的傻鸟，含鸟的牵头，没卵的老狗！战又不战，降又不降！拿你爹消遣，啊，呸！拿你爷爷……”。林保一时语塞。
梁实秋说过，骂人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连鲁迅先生都特地写过一篇《论“他妈的！”》。而林保终究是没有学问的，骂了几句发现把自己骂了进去，怎么也圆不回来了，骂人不成倒把自己气个半死。由此可见，人还是要读书的，若是林保多读些书，大抵不会总是说些詈词。
至少还能骂上两句譬如：“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这样上档次的话来，这林保终究是吃了不读书的亏。
隔着那么远的朱胜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他只恨自己早上为什么不吃炊饼。而远在后方的范文虎已经被隆隆炮声和败退的前锋吓得半死，那脆弱的小心脏承受不了如此强度的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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