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看着大小姐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良久,寂静被车夫一句抵达冲散,神里绫人轻轻摇了摇神里绫华的肩膀,在她疑惑抬头的失神目光中说道
“到家了。”
“家……”
她口中喃喃,像是清醒几分,嘴角勉强挂起一抹淡笑,提了句身体抱恙,匆匆下车离开。
神里绫人拦住想要追上前的托马,再次摇头
“让她自己静静吧,之后再无念想了。”
神里绫华回房间后,再没出来,连晚饭都没吃。
敲了门也没动静。
百废待兴之时,神里绫人还是选择将绝大部分时间留给工作,书房的烛火明亮到半夜。
工作结束之后,他伸了一个懒腰,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门,在院子内走走散心。
今晚的明月格外皎洁,连山崖的倒影都能完全看清。
只是他转过身正对门口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神里绫华身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大门门栏上,双手抱膝,脑袋一动不动地看向台阶。
半夜不睡的家妹,终于让绫人心头上了点火气,明白现在是特殊时期,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将外衣披在她肩上
“半夜冷,怎么在这坐着?”
听着熟悉的声音,神里绫华没有回头,只是右手微微抬起,指向不远处的台阶
“哥哥,那里是我第一次见到苏辰的地方。”
她语气平淡,如叙述一般,回放着自己的故事
“我记得,他就浑身是血的倒在那,连呼吸都是有一出没一出,如果不是我救下他,应该早活不成了吧。”
“当时家里还出了问题,面对陌生人我不应该多管闲事才对。”
“但好像着了魔一样,我总觉得,不救活他,我会后悔一辈子。”
“您还记得吗,当时知晓这事时,您第一次对我发了火。”
神里绫人听着,回想起当年。
那是他正以瘦弱的肩膀扛起家族的初始,内忧外患下,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更不要说去管他人。
巨大的心里压力让神里绫人看到妹妹吃力的背着一个血人回家时,膨胀到最大。
他还是没忍住,第一次对绫华发了火,她当时那抿嘴委屈,眼角垂泪不敢说话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得。
“可您还是疼我,还是答应我让他住了进来。”
说着,神里绫华抬起头,早已满溢的晶莹从弯起浅笑的眼角落下,她声音带着哭腔,带着从内心涌出的委屈与不甘回荡在朦胧夜色中
“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输的偏偏是我啊!”
“您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她没有嘶喊,没有歇斯里底,甚至还能如平常一般询问。
但就是这样,能让人感受到她打从心底传来的悲哀。
即便明白这种事情不是她有所求便有所得,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渴求令她主动,尊严让她退后。
反复凌迟着她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最后碾成粉末挥洒在风中。
她逃了。
每当见到他时,总没法调控自己的情绪,真到临别之际时,反而平静下来。
事不可为,她肩上不止有苏辰,还有神里家、还有社奉行、还有千千万万人。
她没法为了一个人抛下所有。
但没等神里绫人给她答案,神里绫华反倒自己安静了下来。
也许是冷风的哆嗦让她清醒些许,她轻轻抹掉眼角的泪花,缓缓起身
“夜也深了,绫华也该回房休憩了,兄长大人您早些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说着,她将披在肩上的白色外衣取下,递还给神里绫人。
他没有接过,而是拿起重新披在神里绫华肩上
“走吧,我送你回屋。”
神里绫华怔了一会,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走在最前头。
明明只是短短数十米的路程,却让神里绫人感觉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这一路,宛若既定的一生,总归还是有尽头。
站在门前,神里绫华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将衣物递还给绫人时,平静的小脸上掀起一抹浅笑,像是在询问,也像是在自问
“兄长大人,您说…要是三年前我不听您的话,跟着苏辰离开稻妻,那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反倒捂嘴笑了,笑着笑着,她用指尖划过眼角,而后对着神里绫人调皮地眨了眨眼
“就不让兄长大人多困扰啦,绫华睡了哦,晚安,绫人兄长。”
伴随着吱呀声,木门在神里绫人面前缓缓关上。
一滴滴血迹从掌心滑落,没由得,他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诗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绫人,这诗可太悲了嗷。”
“七词作诗倒是巧妙,何方神圣?”
“嗯……名字不方便说,倒是诗名可以告诉你。”
“讲。”
“《三五七言 / 秋风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