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瓷洗完澡出来,付迟年已在床上躺下,给她留了一盏小台灯。
她轻轻关上门,在床的另一侧躺下,冷冽的松香沁入心脾,她这才觉得心安。
丁南刚刚发来了消息,原来之前付迟年和方柯是去了医院,付迟年的胃病又犯了。
“付迟年,下次别喝酒了好嘛。”我会心疼。
话一出,谷瓷又觉得不太现实,她侧过身来看向付迟年。
暖黄灯光下男人的脸线条硬朗,下颌线也微微紧绷着。
“我知道生意场上难逃应酬,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但至少这半年少喝一点好吗?”
“好。”
付迟年也侧过身来,昏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尚未消散,又或许是付迟年慵懒的嗓音充满了魔性,谷瓷凑上前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
“晚安,付迟年。”
柔软的触感如蜻蜓点水般灵巧短暂,谷瓷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付迟年关掉台灯,旁边清浅均匀的呼吸传来,喉结滚动,他在心里默念:晚安,谷瓷。
*
谷瓷在闹钟响前醒了过来,旁边的位置早无余温,她贪恋的埋进付迟年的枕头,是好闻的木松香。
躺尸了一会,谷瓷才悠哉悠哉的起床。
她今天的任务不多,先去墓园看望老谷两口子,下午再为付迟年做一顿营养餐。
谷瓷从行李箱翻出一条黑色连衣裙,无意间瞥到旁边箱子露出的一个小盒子。
这是?
谷瓷扒拉出一看,瞬间红了脸,好啊付迟年,明明都准备好了,前天还装矜持!
谷瓷觉得又羞又愤,不过还是红着脸将它摆在了床头台灯下,放这多不方便呀。
待她化好妆准备出门去刘记嗦粉,就看到安安静静躺在餐桌上的打包盒。
打包好的刘记蟹黄粉!正是她想要的。粉面就该换着来!
原来她过去说的话,付迟年都记得。
谷瓷安静的坐在桌上嗦粉,吃着吃着不禁红了眼,困扰她多年的心结好像有了答案。
整理好思绪后,谷瓷找出自己家的钥匙,拿着一瓶百花酒出了门。
走进花店,谷瓷买了一捧向日葵和一束兰花。
向日葵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花,之前老谷带她和谷源来扫墓,总会捎上一束。
“季大爷,这是您爱的百花酒,从古镇那带的。”
墓园的门卫大爷扶着眼镜看了好一会,才认出谷瓷。
“是小瓷啊!今年清明怎么没过来?”
季大爷认出谷瓷也不客气,打开百花酒闻了闻。
“好酒!是以前那个味!”
南城的百花酒越来越商业化了,很少能买到正宗的。
“今年清明正好有事去了,对了季大爷,借您这抹布和水桶一用。”
季大爷摆摆手,“你家夫君前些日子刚扫过,干净着呢!”
“夫君?什么时候?”
季大爷抱着酒瓶想了想,“大概是十天半月以前吧,你不知道?”
季大爷心里咯噔一下,那天那人来时天色已晚,他怕是来搞事的问得也算清楚。
谷家人的姓名没答错,墓碑的位置也记得清楚,他见男人西装革履,长得也周正,便放他进去了。
“噢,知道、知道。”
谷瓷应着,八成是付迟年之前来过了。
“那就好,我说呢,不是你夫君是谁?那墓碑擦的噌亮。”
谷瓷微笑着告别季大爷,往墓园中走去。
台阶顺着山的走势修建,山上规规整整的排着大理石墓碑。
小时候她十分害怕来墓地,可现在这里有她爱的人,一想到她怕的那些也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她便没有那么怕了。
谷父谷母的墓碑前摆着一束枯萎的向日葵,墓园会定期清理这些花束,想来这束花是前不久才在这里的。
“妈,小瓷来了,这是替爸帮你带的向日葵。”
谷瓷弯腰轻轻将向日葵摆在之前那束的旁边,照片上的两人正对她笑得温和。
“爸,是付迟年来看你了吧。”
谷瓷抱着一束兰花半跪在墓碑前,“老谷呀,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我和你当年最得意的学生结婚了。”
“妈没见过,她那边还麻烦你多美言几句。”
“噢,不对,妈也该见过,这束花也是他送的呢。妈,你对付迟年应该是满意的吧。”
“没错,他就是孩子他爹。小汤圆需要爸爸,我也……需要他。”
“你们放心吧,我们会好好过日子,从前的事我会好好跟他解释的……”
谷瓷坐在墓碑前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抱着兰花往墓园顶端走去,顾奶奶的墓老爸曾带她来过。
顾贺兰的墓很别致,不留坟头,不立墓碑。
唯一用来辨认的只有桑树下的一颗自然石,上面刻着兰花,不留姓名。
“爸爸,我要妈妈,我不想让她在这……呜呜呜……”
十岁的谷瓷在妈妈的墓碑前哭得不能自已。
谷父红着眼抹去女儿的眼泪鼻涕,拉着儿子女儿来到了山顶。
“这颗树下是楼下的顾奶奶,也是爸爸常跟你们提起的我的恩师顾老师。”
谷瓷看着大树愣了神,面前不大的石头上除了花纹,连名字、生辰祭日都没有刻。
“小源小瓷,死亡并不是消散,真正的终点是遗忘。只要我们记得,她们就不曾和我们分开……”
谷瓷似懂非懂的看向爸爸和哥哥,抽噎着问。
“顾奶奶这里什么字都没有,她的家人会记得吗?”
“会的。你看,他们知道顾奶奶喜欢兰花,所以才刻在这里。他们不会忘记顾奶奶,就像你不会忘记妈妈一样……”
思绪回拢,谷瓷将气韵清雅的兰花摆在大树下,一旁果然也有一束枯萎的兰。
“顾奶奶……”
想了想,谷瓷又改了口,“祖母,我是谷瓷,您的孙媳妇。”
“您的孙子已经长成了优秀的大人,也做了爸爸,下次带您的曾孙女过来看您,她叫小汤圆……”
太阳越来越毒烈,即使在树荫下,谷瓷也开始有些遭不住,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祖母,下次我们一家三口再来看您。”
清润的嗓音从后传来,头顶募的出现一把黑伞。
谷瓷错愕地转头,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走路没声会吓死人的知道不知道?!
“吓着了?”
“没有,大正午的有什么好怕的。”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抖了一下。
*
“付迟年,你前不久来过?”
谷瓷抬头看向一旁撑着黑伞的男人,黑衬衣没有领带的束缚,微张着领口,刚毅的侧脸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阳光直射后背,为了照顾谷瓷的身高,黑伞也往后倾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