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自知身体久恙,不想过了病气给您,所以才迟迟未来,好在这数月来已养好许多,便想来跟您问安,还望父君莫要怪罪儿臣才是。”
张寺郢看着对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第一次发觉这个人也是能好好活着的,虽表面上还是那般无甚康复之态,但是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而那不一样的东西与溧阳又是不同的。
那人是单纯清澈又愚蠢的横冲直撞,他的儿子却是暗中窥伺等待时机的毒蛇。
世人皆知六皇子于争储一事上早已被排除在外,现在看来,却是错了,胜利者往往最初都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等待时机一击毙命,或许他一开始也看错了这个人。
“哦?是吗,既然你有如此孝心,便坐下来陪本君聊一聊吧。”
“唤卿,赐座。”
当李承懿的屁股终于有了着落,整个长明宫前殿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并没有着急开口,从汪叔那边得来的消息终归是片面的,而且有一件事,他很笃定,张寺郢不会拒绝他。
张寺郢的思绪很乱,这些年这个孩子能活下来,其实他暗中做过不少事情,只是有时候他又不想去面对那些陈年往事,而对方的所作所为也让他明白,他不想走上溧阳那条老路。
溧阳的路是什么路呢,或许便是接近他这个危险的人吧,毕竟那人因为他失了一条命呢。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暗自松一口气,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随着自己的心愿,当时的溧阳未能与自己想的那般常伴他左右,常寻那盛世欢乐,那就让他的儿子去。
可是那只终归是他的妄想罢了,李正乾是什么人,他很清楚,那些薄弱的怜悯之情怕是早已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其女李宸朔呢,又是个睚眦必报、极致小心之人,对于一个任意捏死的蚂蚁,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将人留到最后,多活些时日罢了。
现在好了,李承懿主动寻来了,这是一个他未曾想到的契机,或许他也确实该去做一个决定,然后去完成属于他的那个最后使命,若是可以,做完那些,他就可以彻底解脱自己了。
“你既然来了,便是已经知晓了你父君的那些事,我对此只一句,溧阳于我,镂心刻骨。”
“你要的,我可以给,我要的,你也要给。”
“成交。”
走出长明宫,悲焉为他撑着手臂,李承懿转身回头望去,看着那依旧正襟危坐之人,心中思绪万千。
有时候一些东西放不下,便永远都放不下,希望得偿所愿后,这人能真正走出那道阴霾,怎么说,这也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父君曾经最想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