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正二人却笑不出来,不明白这个显然是被刘雨昕父母专门找过来处理这件事的年轻人这时候把他们单独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要钱?
可要钱的人会这么客气?
就在他们想不明白时候,山虎朝周正弯腰点了点头,“谢谢你那时候站出来帮我妹妹说话,你那一脚踹得好!”
周正有些汗颜,在他自己想来,如果不是自己那一脚,刘雨昕可能不会被王家瑞拽着头发摔在桌上,从心底来看,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高大魁梧的山虎微笑着解释道:“我们虽然是小地方出来的穷人,但是做人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这事儿问题出在那个姓王的混蛋身上,他造谣我妹妹的时候,你也把事儿摆在明面上摊开了讲了,也让他道歉了,这也是你应该做的了。他一上手抓我妹妹头发,你想都没想就一脚踹上去,这一点,我觉得也很男人!听那警察说你头上还被开了瓢?严重吗?”
周正不知该如何言语,支支吾吾的应了句“没什么大问题……”
比他高出大半头的山虎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上都包成这样了还跑几十公里去机场接我们,真的很谢谢你……”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太理解,不理解情况怎么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对吧?”
周正点了点头,周云却从始至终都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很多人都觉得我们乡下来的穷人就是不讲理的,觉得遇到事儿我们就是会哭着闹着要赔钱的。去TM的,我们但凡真这么不要脸,会踏踏实实做苦力挣钱吗?或许有些癞皮货这么做过,但不是说我们普通人就都是这样的,那些闹的凶的,叫嚣着这这那那的,我看还是那些小市民比较多吧?小雨这个事儿,你们做的没问题,我们也不会过分,警察也在,动手那混账也被抓了,我们只要等警察处理结果就行了。”
“这事儿,原本不应该发展到这种地步的……”周正愧疚的说着,山虎说的越是诚恳,他就越觉得愧疚。
“谁都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事儿都已经出了,你们也积极面对了。对了,你是小雨她老板吧?谢谢你打得路费。”说着,山虎朝周云深出大手,周云也赶忙握住他的手,“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却没有出现周正二人意料中的被大骂和要钱的情况出现。
山虎说的对,太多人对小地方出来的普通人抱有太大的成见,觉得他们贫穷,觉得他们没读过书,觉得他们不讲道理。
或许真有那么一小部分是这样,可对于普罗大众这个庞大的群体而言,对于生活在乡村和底层的千千万万普通老百姓而言,他们反而对道德准则和做人的道理更加熟悉且严苛的遵守着。
就像有些明明对父母有极大成见的孩子,哪怕父母老了之后不讲道理了瞎胡闹了,依旧会尽职尽责的履行着自己的赡养义务。
就像国内老赖千千万,你看其中又有几个普通人呢?
我们总是以先入为主的成见去看待本该真诚面对的人群。
三人默契的回到了病房外,周云上前跟刘雨昕的父母说着些客气话,李丽菊原本已经收敛了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个刚强的妇女依旧只是无声的哭泣,没有抱怨什么,只是握住周正的手说着谢谢,然后询问他头上的伤有没有事情……
一种莫名的情绪让周正很是压抑,等李丽菊和山虎他们去往主刀医生的办公室后,独自走出了医院大楼,在外面的小花园里坐立不安,无奈望天。
他有些迷茫,有些失落,有些感伤,他有些怀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对人性的认知,由此衍生成对自我的怀疑,对自我行事准则的否定。
那些固有的认知,那些被这个急躁的社会培育而出的畸形观念,在这一刻被击打的粉碎。
如果说母亲对李晴出事后的态度让他怀疑家人的责任感和道德感,那刘雨昕父母这些“外人”的平和则让他以“他们本质上都是为我好”为父母开脱的借口毫无立足之地。
身处地狱,心是随之黑暗还是用心底那些善意的微光照亮自身的立锥之地,甚至是溢出一些温暖的光让接近自己的人也相信希望;还是哪怕站在光亮之中,却对身处地狱之人敬而远之甚至恶意相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遮掩人心之本性,善念和恶念,自然无所遁形。
而让人崩溃的便是,接受自己的恶,接受自己父母的那些被“都是为了你好”粉饰了的恶。
有几人可以做到?
有几人可以真的做到?
有几人可以直面这些问题的时候近法理别亲疏,明辨是非?
周正的焦躁和内耗无人可解,而更可怕的是,如果继续随波逐流下去,他可能还要面对更加可怕的精神内耗与问心之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