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站在驾驶室旁边目光温柔的看着他,父亲则去帮忙打开大门抽着烟。
香烟升腾,遮住了父亲沧桑且布满皱纹的脸,周正有些看不清楚,他确实看不清楚。
跟母亲说了几句暖心话,他便启动车子调整方向开出院门,出了门,又扭头朝父母招呼了两声,父亲没有回话,母亲也只是温柔的笑,他便不再停留,依旧从回来的那条不需要穿过真个村庄的小路,离开了家。
路两边的田野没了金色的麦浪,只留整齐的麦茬,有些田地里的秸秆还没来得及收拾,依旧保持着从收割机里喷洒而出的状态。
这些散乱的麦秸秆一溜溜的堆砌着,要么很快被人一把火偷摸烧掉,要么被打捆机打捆后由那些种蘑菇的人免费拉走,只求不要堆在地里耽误播种玉米。
没用了的东西,哪怕还占着个位置,都是让人不开心的。
......
周正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在视野中倒退,看着这看了二十多年的场景离自己渐行渐远,他明白,家乡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估计以后也只会在过年期间才会回来看看了吧?
他如是想着,村庄已经在后视镜里不再可见。
......
他走之后,周建国有些无力的将大门关上,然后直奔卧室倒头便睡。
而周母则习惯性的将桌上的餐盘收拾起来,该倒掉的倒掉,该折在一个盘子里的就倒在一起,她的身影在这个农家小院中无声的忙碌,丈夫在睡觉,儿子带着对自己的怨气离开,手中的盘子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她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里,低头看了看手中布满油渍的盘子,耳边有苍蝇“嗡嗡嗡”的挥翅声,没了纱帘的阻挡,院子里的苍蝇在她身边自由的转来转去。
脚下的位置昨晚还停着儿子的新车,自己还没来得及坐一坐体验一下就把儿子气跑了。
昨天还想着让儿子开车走村子里转一圈,让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儿们知道自家儿子也买车了,可今天他走的时候,都忘了提醒他走村里上大路。
养了他那么多年,他终究不是小时候那个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孩儿了啊。
“啪嗒啪嗒”的响声从盘子上响起,她低头看了看,满是油渍的盘子上溅开几颗水花,原来是泪水啊。
自己哭什么呢?她有些茫然,儿子不是出人头地了吗?自己以前不就想着以后儿子长大了能开上小汽车吗?现在看到了,怎么还不开心了呢?
自己是该好好哭一哭,昨晚儿子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他们爷俩是喝了酒,自己可是清醒的很啊。
他是怎么能想到那些话的啊?他是怎么能对自己说出那些话的啊?他是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就这么说自己的啊?
她更难过了,“啪嗒啪嗒”的水花也变得更连续了些。
她想抹一抹眼睛,却没法放下手中叠放在一起的盘子。
她这一辈子,对这个家,可不就跟端着的这叠盘子一样吗?
她仰了仰头,泪水不再直接低下,转而换成顺着这些年日渐深重的皱纹流到了脖子上。
她曾经也是父母眼中的宝贝女儿啊,她曾经也是一个对爱情对未来充满期望的姑娘啊。
所以那个躺在床上的小闺女,凭什么让自己的儿子这么伤害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