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四丫头生下来的时候，连个名儿都没有。
谭家是旧年里的书香大家，光绪年间出过一个状元，家里的女人都是裹小脚儿的。
军阀割占的年代，谁家生个女儿都会惯上三个字儿，赔钱货。更何况前面已经有了三个闺女了。
谭家将将把四丫头养活到六七岁，就用几担大米换给许家做童养媳了。没办法，百无一用是书生么，个个儿张个嘴儿等着吃，家里连干农活儿的都没有。
四丫头去的人家，是隔壁村许家。虽然算不上特别富裕，但是有个辅子还有几亩田，衣食无忧。
你琢磨呀，困难家庭，谁会买个裹小脚儿的童养媳呢。谭四儿进了许家门，比起之前在娘家也算是上了一层天了。
家里主人不算多，奶奶婆婆，婆婆，公公，再加上个大几岁的丈夫。另外有一个打扫照顾起居的老妈子，厨房里做饭的，三个长工，一家子就这十来口子人。
公公婆婆都是一副好性子，谭四儿的童养媳之路走的还算顺遂。婆家除了有地正常收租之外，还有个主营辅子，棺材辅。所以谭四儿平日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长辈做纸扎，谭四儿手巧，做的纸活儿也好。等丈夫下了学堂回来，还能跟着丈夫学几个字儿。
日子平平顺顺的过到了谭四儿十二岁，进了腊月，公公就算着日子，商量着转过年来让儿 子圆房了。
腊八的这一天，谭四跟着厨房李婶子挑的各色豆米，熬的腊八粥。从后院厨房端去给奶奶和婆婆吃，转过小院门，长廊底下站了个穿着灰色衣服，梳着妇人头的女人。
因为是个小脚儿，谭四根本走不快，蒙一眼看见这个妇人的时候，还以为是谁家串亲戚的来了。走过她跟前儿，谭四端着托盘还微微行了个礼，朦朦胧胧的，只觉得看不清她的脸。
“你觉得我还好看么？”明明是个年轻妇人的样子，可是她的声音却听起来不脆生。
“嫂子安。后院厨房里，有刚出来的腊八粥，嫂子跟李婶子一起吃点应应节。”谭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好不好看，因为根本没看清她的脸，只觉得她身材婀娜。
说完，也没回头就直接往前院去了。
喝粥的时候，谭四儿跟长辈说起了院子里的这个妇人。“谁家的亲戚来串门子了？这大冷天的，她穿的可不多，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公公听罢，放下了手里喝粥的勺子，抬头看了看谭四儿，半晌才说：“她可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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