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最后三口大鼎浇铸之时,我需要在督造厂里面守着。
……
“铜水沸腾!”
“起鼎!”
“加火!”
督造厂中,伙计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热浪在祖鼎上蒸腾,通红的铜水不时沸腾溅起,那几个伙计站在祖鼎外缘搭出来的平台上,穿着十分厚重的皮甲,控制着危险的铜水。
“起鼎!”
有人一声令下,两条拴着祖鼎双耳的铁链便缓缓移动,借助滑轮,将祖鼎平稳地吊了起来。
祖鼎缓缓倾斜,滚烫的铜水顺着漏斗,进入了早已准备好的三个土方之中。
呲——
铜水与土方中的潮气接触,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沸腾的铜水在土方之中闹腾了半天才消停下来。
紧接着,伙计们又再一次浇铸了另外两个土方。
自此,九州鼎全部浇筑完成。
今天是预定工期的第五天,明日一早,大鼎冷却,只要九鼎雕刻完毕,就可运往宫中,等待登基大典时启用。
伙房将饭食送了过来,伙计们吃了饭,又累倒了一片。
我忽然有一种预感,于是叫那些伙计离开之后,留在了督造厂守夜。
督造厂中仅有一些看守、几个帮工的伙计和于衡的亲兵。
我坐在藤椅上,借着灯光看了会儿闲书,等待夜晚过去。
不知不觉之中,我睡着了。
我似乎梦见宋嫣推开门,悄悄进来,娇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扑进我怀中,与我缠绵。
“嫣儿……马上,马上我们就能团聚了……”
我咂了咂嘴,终于从美梦中醒来。
我抚着胸口,顿时感觉一阵心慌,于是提了油灯,踏出房门,打算到各处查看一番。
前院和连廊中没什么异常,我也遇见了于衡的亲兵打着灯,在连廊里面巡视。
“李大人。”
“李大人。”
于衡的手下见了我,也很恭敬。
“李大人大晚上在督造厂做什么?”其中一个士兵问道。
“有点心慌,在院子里随便走走。”
那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随即离开了。
我顺着连廊往工厂里面走去,工厂已经停工,新出炉的三个土方放在库房自然风凉,只需要一个晚上,九鼎就会全部现世。
我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我叹了口气,推开工厂的后门,朝着库房走去。
越走越不对劲,工厂里面传来了不小的响动,我警觉起来,放缓步子,朝着里面走去。
忽然间,地面变得有些粘稠,似乎有一滩水渍留在地上。
我眉头一皱,打着油灯往地上一照。
那不是水,是血!
我顺着血迹的方向看去,竟看见那两个留下帮工的伙计倒在地上。
我立刻丢掉油灯,快步上前。
“喂!”我抱起一人,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尖下。
没气了。
“混账!”我只好将他放下。
库房里面传来了人声,还有金属叮叮当当的声音。
“何人在此!”我脑子一热,上前猛地撞开库房大门,正巧看见一群身披铠甲的官兵正在将那九个土方往马车上装去!
“大胆!”我历喝一声,刚要叫人来,却发现那些人竟然是于衡的手下!
我心中一惊,立刻向后退去,不料后脑勺被重重地来了一下。
我顿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这期间,我间断地苏醒了几次。
第一次,我知道自己被绑了起来,装进马车车厢中,不知道要被于衡的手下带去哪里。
第二次,我被人从马车上抬到担架上,迷迷糊糊之中,我睁开了眼睛,进入了一个房子里,那房子正中央放着一个木刻沙漏,两个漏斗形状的木碗漏着银白色的沙子,我仅仅记住了这个物件,然后又昏了过去。
第三次,我是被一盆冰冷的河水泼醒的。
于衡出现在我眼前。
“李大人,千算万算,竟然还是棋差一着。”他伸手抓起我的头发,我不得不睁开眼看着他。
“咳……”我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那里放着九个被打开的土方,土方里面的金属废料散落了一地。
“呵呵。”我挑衅般地笑了起来。
于衡脸色发青,用力拽着我的头发,将我的脑袋向前一甩。
咚!
我的鼻梁骨撞在地板上,我再次昏了过去。
第四次苏醒,则是被程岫和秦柝叫醒的。
“李为知!李为知!”秦柝如此唤我,“妈的,鼻梁骨又断了。”
他是在叫我吗?
我疑惑地看向他,眼前出现了无数个程岫与秦柝,俩人的虚影在我眼前来回晃动,令我眼冒金星。
“还活着。”程岫掐住了我的人中,刺痛感袭来,但我的精神缓和了不少。
“太好了,李为知,李为知!诶,不是!你别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