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芷洺跑回店里,心脏已经是狂跳不止,他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是抗拒,恐惧…
他失忆了…那如今就是他从前的模样,要与从前的默泫清相处,要装作是个陌生人。
顾芷洺根本做不到。
即使他从前嘴上总说着我们不熟,不能重新来过。
狠话都是他说的,可因果却全都到了默泫清身上。
是顾芷洺的错,他应该一直活在忏悔中赎罪。
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又如何像个无事人与从前的他重新来过。
或许,现在离开,默泫清就不会再次陷入痛苦,不必爱上自己这样,负罪累累的人。
那晚顾芷洺早早就离开了花店,催促着小胖收拾行李。
他要逃跑。
“洺哥,你跑哪去啊,默泫清不都醒了?”小胖儿看着正在收拾东西又不时就愣神的顾芷洺。
“就是醒了我才该走了。”顾芷洺这话半点都不坚定,怕是只是说服自己用的。
“那我们这半年在做什么?”小胖嘴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只是觉得顾芷洺太别扭了,折腾来折腾去,是从了心,才怪。
完全就是怂。
顾芷洺坐在床上,叠衣服的手才算停下来。
“现在离开,才算是对他好。”
这段反反复复,纠缠不清的感情,在这结束,不再开始,才不会再有任何人受伤。
“对谁好?默泫清为你付出什么先不说,你呢,死守着这么久,抛下国内好前途,耽搁这么长时间,你摸清楚自个儿,就这些?”
小胖没谈过什么恋爱,但就是寸步不离的旁人才能看得最明白。
峥峥几句硬朗的话,才算是几个梁柱定到了顾芷洺的心里。
他就是没有再重来的勇气了,他是自卑。
“因为我欠他的…”
一厢情愿,他和他最擅长的,不就是逃跑。
“您是我老板,我只能把我看清的告诉您,怎么安排还是看您。”小胖叹了口气,真不该因为那个姓默的说这些话。
“你回去收拾一下把行李拿到花店吧,把今天的住宿费补上。”顾芷洺继续叠着手上的衣服,他改变不了现状,他只能做自己能做的。
“好…”小胖无奈点点头,出了房间。
一早。
收拾好行李,去瀚文那里打包了咖啡,俩人出了酒店,去了花店。
浓郁又清香的桂花咖啡,是此刻顾芷洺对巴黎的全部记忆,初尝苦涩,再喝下去就是冲击味蕾的美味,会上瘾,可放凉了,它的本质是沁人心脾的苦。
桂花咖啡和巴黎确实很搭,顾芷洺一路坐着车,闻着咖啡香,路上有奏乐的,三三两两的人围着,跳舞的,唱歌的。
自在,是属于巴黎的词汇。
顾芷洺第一次用上这个词,离开之前,他想自在一次,享受慢下来放空的看着,如果国内的建筑重在彩绘,在大格局在细节。
巴黎的建筑,重在石头的结构,在雕刻。
他不想慌张的逃离这里,即使最后一天是在花店工作。
花店的那两个聋哑人很照顾他,他们很乐观,很开朗,即使发不出声音,也会咧着嘴大笑。
剩下的两杯咖啡,是送给他们的,刨去咖啡千金难觅的价值,是冲击味蕾的东西对失去一部分感官的人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
“这是我印象中巴黎的味道,等我回国,我会把我家香的味道邮寄过来送给你们。”顾芷洺手语比划着。
家乡的味道,是龙井。
香郁,醇厚,清香,回味之甘甜。
茶凉苦涩,咖啡亦是。
顾芷洺将那几盆摘了花,只剩绿枝的栀子搬出花店放置于半阴处,前两日才感叹养活不好,昨日就把花都摘去了,真是花榭人散,世事未料。
“你好。”
花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清脆的铃响惹得顾芷洺忍不住抬头去看。
刚进门的人脚步很轻,对视上的两人都有些尴尬。
“额…”顾芷洺悬在空中的双手一时无处安放。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男人看得出眼前人好似是有些窘迫,但没有多想。
顾芷洺抿抿唇,鞠了一躬,笑脸迎上去。
“嗷,我来,是想…订一束花。”默泫清本来想说他是来找她的,但眼前的姑娘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是她很含蓄。
顾芷洺点了点头,比划着手势请默泫清自己挑选。
“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默泫清刚问出口,才想起来她好像是聋哑的。
“嗷,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要这一束吧。”默泫清随便点了几支。
雏菊,向日葵,桔梗。
顾芷洺从默泫清身旁掠过,去拿那几枝花束。
精致的脸蛋配上零碎的头发,淡淡清香的味道拂过面颊。
翻涌滚动的心跳带动着血液的,是表面看上去都极其平静的两个人。
幸运的是他们都能听到彼此那瞬间急促的呼吸。
就那寸步距离,他默泫清都不曾让开。
顾芷洺领着默泫清走到货架上,像彩虹似的包装纸排排摆放着。
顾芷洺瞥了眼默泫清,又转身比划着这些包装纸的价钱。
默泫清看着眼前人奋力的把每个价格都笔画一遍,才肯把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就那个吧。”
黄色的包装纸…
顾芷洺浅笑了下,将包装纸拿过来,仔细的包扎好。
这几朵花,应该是送给一个年轻靓丽的少女,就如这几朵花一般。
他从前,一定是爱过这样一个人。
默泫清没看懂他要了多少钱,但是昨天那一沓,都原封不动的摊在了桌上。
顾芷洺摇了摇头,将钱推了回去,他不需要这么多。
“当做小费吧。”默泫清又将钱推回到顾芷洺面前。
她还是不要,又推了回来。
他很倔,他也是。
顾芷洺拿过一支笔,写下了几个字“我不需要小费,只需要10欧元,剩下的请你拿回去收好。”
短短几行,写的字却尤为秀气,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的默泫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字了。
“写的很好看。”默泫清喃喃了句。
“姑娘,收下是对我的尊重。”默泫清拿过笔和纸,一字一字写下。
顾芷洺垂着眸子,他的那张侧脸,他恍惚着,眼眶里不自觉就盈满了泪。
纸再递过来,顾芷洺又无语了。
姑娘…顾芷洺才想起来,昨天他就认为自己是个姑娘来着。
顾芷洺呛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