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龙没有问,朱由校主动给了答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趋吉避害才是人的本性,无关善恶,有时候对的并不一定是善的,错的也不都全是恶的,善恶是无法定论的,因而人性也是无法区分善恶的。”
好小子!原来在这挖坑呢,高攀龙有种被套路的感觉,他看着朱由校,问道:“那你理解的圣人教诲是什么?”
朱由校伸出四根手指,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高攀龙这下不是略显吃惊了,他盯着朱由校看了许久,才开口道:“你也习横渠先生的关学?”
朱由校摇摇头:“小子说了,小子习的是杂学,诸子百家都有涉猎,只是学艺不精,今日在景逸先生面前卖弄,实属班门弄斧了。”
这年月学习杂学的无非两种人,一是世袭勋贵,二是无心功名的文人,高攀龙看朱由校不像那些纨绔的勋贵子弟,想来是无心功名的文人,小小年纪就有这想法,着实令人有些惋惜。
不过还不等高攀龙再多惋惜一下,朱由校又说道:“小子将横渠先生此言称之为‘横渠四句’,且小子理解的是读书人其心当为天下而立,其命当为万民而立,继承发扬圣人的本源思想,为万世开创太平基业!安天下、抚黎民、扬圣贤之道、开太平基业,这才是读书人应当有志向和追求,而非是穷理致知。”
朱由校就差直接开骂了,“你们这帮东林党人,书读的倒是不少,讲起大道理也头头是道,但怎么到了朝堂就只知道空谈和党争了呢?”
高攀龙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沉吟良久才说道:“没想到俊才小小年纪有如此眼界,老夫受教了。”
“小子岂敢!只是有感而发,言语有些唐突,还请先生勿怪。”
“书院历来讲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老夫又岂是听不得异见之人。”高攀龙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他其实最近也开始在学习张载(即横渠先生)的思想,也想治国平天下,只是郁郁不得志,只好继续守着东林书院,想着把张载的思想传播给更多人。
“你高攀龙也许是听得了异见之人,但东林党可就不好说了。”朱由校腹诽两句,随后向高攀龙辞行,该看的看了,该说的也说了,他自知水平有限,不敢继续班门弄斧。
高攀龙倒也客气,执意送朱由校到门口。
出了大门,朱由校与护卫汇合,就此离开了东林书院。
高攀龙目送朱由校远去,身后叶、刘二人悄然而至。
“云从(高攀龙别字),你看此人可像京师来的那位?”
说话的是叶茂才,高攀龙没有回头,眼神继续望着朱由校离开之处,若有所思道:“若是他,便是天下之幸事了。”
“此话如何说?”
“明君之资。”
“没想到云从兄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可惜他却不像那位。”
“何以见得?”
“无帝王之心。”
三人一时无语,立于书院大门口。
作为当事人的朱由校却像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赶往下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