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隔着一道帘幕后,程宜箐看着两人坐定,大气都不敢喘,大殿里的气氛紧张了极点,她有心化解,便开口笑道:“抬起头来。”
两人均是面色一凛,郅都僵硬着脖子,慢慢抬起头来,却见眼前上方是道帘幕,遮住了妇人的样貌身姿,只是模模糊糊间看不真切,不由得心里莫名却有些失落。
“本宫虽在后宫,但也听得过‘鹰尉郅都’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真英武不凡,听说之前周衍大夫的案子,便是你查出来的,可有此事?”
郅都听了,心下便验证了之前的猜想,而后说道:“臣刑伍出身,对于办案有些心得,不敢当娘娘如此盛赞。”
程宜箐听了,点了点头,笑道:“郅大人过谦了……如此,本宫有个不情之请,这后宫之中颇多乏味事,无趣得很,郅大人可否为本宫说说此案详情,也好给本宫解解闷。”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轻佻,要是旁边有御史在,少不得便要辩驳一番,国家大事,岂有儿戏之理?只是此时郅都听了,心里反而觉得荣耀,便开始细细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只是隐去了开头裴行去洛城找他的那段,只是略微带过了。
程宜箐听得极为认真,似乎对破案断案之事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致,尤其是听到换头和以酒醋法令伤痕显现的关键处时啧啧称奇。
片刻后,郅都说完,程宜箐却是问道:“郅大人这手验尸断案的手艺确实神了,本宫以前闻所未闻,只是不知,若是已经死了数年,腐化破败的尸首,郅大人还能不能如这般验出问题来?”
来了!郅都暗道。
这时,他深吸了口气,沉声答道:“腐尸确实难验,但若真有问题,臣也有办法查验清楚,娘娘如有难处,微臣请效死力。”
“好呀,郅大人主动请缨,令本宫倍感欣喜,不知,大业十一年的王觉案,郅大人是否听过?”
“这……”郅都一时傻了眼,那时他还在洛城,长安的事他还真不清楚。
这时,却见原本在旁不发一言的裴行开口道:“娘娘,此事微臣知道些……”
“大业十一年,当时的户部尚书王觉大人被御史告发在修理运河时有贪墨之事,于是因罪下狱,没过几天,便被发现上吊死在狱中,血书言冤,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果然发现是冤案,于是当初告发的御史被下狱,御史大夫周衍也因此被陛下训斥,罚了一年的俸禄,娘娘说得可是此事?”
“正是……”程宜箐点头,有心考校,便又问道,“郅大人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郅都答道:“回禀娘娘,没有看到尸首,臣无法确切呈奏,但从裴大人刚才所说,则案情似有疑点,按制,四品官获罪,是有向陛下陈奏之权的,王大人当时境遇,远未到绝境的地步,如何便走上以命洗冤的自绝之路?”
程宜箐深以为然,说道:“陛下和本宫也是如此想,王卿家当年为陛下修运河一事操劳了一年,功在当时,但利在千秋,他的冤案不查清楚,本宫不会心安,陛下更不会心安,郅大人,你可愿替陛下和本宫查清这件旧案?”
“臣愿往!”郅都答得干脆。
“好……”程宜箐站起身来,“不管王卿家是真有冤屈,还是被害身亡,你都要如实查证,报与本宫,本宫赐你一面令牌,你可凭此要求大理寺等为你提供便利,亦可凭此进宫,不受阻拦。另外,裴行这次仍跟着你去,他有金吾卫的差使,很多事方便出面,只是……”
“本宫有言在先,今日之事是陛下亲自交付给本宫的,你们做事,尽可以打着陛下和本宫的旗号去做,做好了,本宫重重有赏,做不好,提头来见!”
“臣遵旨!”郅都和裴行都跪下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