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黎明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攀上雕花镂窗，试图赶在朝阳出现前凝结成一层彻骨的寒霜。
嘎呀一声，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端着热水盆进屋，准备给主子擦脸，却发现自家主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抱膝坐在床榻中间凝视着窗台出神。
喜儿见状放下水盆上前想扶着主子下来穿衣，却发现腊月的天里，自家姑娘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寝衣，连锦被都没盖。
她忍不住嘟囔道：“姑娘！你怎么连被子都没盖好，这病昨日方才退烧，现在着凉了可怎么办呀？”
说着她就提起锦被，想给自家主子盖好，暖上一会儿再下床穿衣，没成想对方先是缩了一下身子，继而忽然用力攥紧了她的胳膊，喜儿吓了一跳，抬眼想问姑娘怎么了，却看到对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又悲又喜，眼眶更是红得吓人。
“姑娘……”喜儿怔怔地唤了柳如绵一声，另一只手下意识盖在了姑娘的手背上。
姑娘的手好冰，好冷，不知道冻了多久。
柳如绵紧紧盯着眼前活生生的喜儿，她是如此的真实，她的手是热的，她的脸上没有血渍，她不是冷冰冰的一具尸体。
“喜儿，是你吗？”
喜儿不解，却被自家主子悲伤的情绪传染，导致她也难过了起来，“是我啊，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喜儿在，梦都是假的，姑娘别怕。”
她抽出手，用锦被给姑娘裹住，试图轻声安慰着自家姑娘。
柳如绵一眨不眨地盯着喜儿，顺从地随她摆弄，梦不是假的，它那么痛，怎么会是假的，可喜儿早已经死了啊，死在三年前的那个寒冬里，死的时候不过十五，这样小的人，却敢给她挡下一米多长的大砍刀，死死抱住追杀她的凶手，争取时间让她逃跑……
她伸出手，想要再摸摸喜儿的小脑袋，下一刻就被喜儿顺势将外袍套进了她的胳膊。
喜儿觉得今天的姑娘很奇怪，只当是她梦魇了：“姑娘不要再想这个了，让喜儿给你好好装扮一下，待会儿沈公子就要来了，喜儿一定让姑娘漂漂亮亮的去见未来姑爷。”
“谁？”
“沈卿彦沈公子啊，他这次历练回来，听闻姑娘病了，特地递了拜帖要来看望姑娘，帖子里还说特地寻了一块暖玉要送给姑娘，姑娘忘了吗？”
话音未落，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说是老爷让人来唤小姐，沈公子已经到了，让姑娘收拾好就早些过去。
喜儿加快了替柳如绵穿衣的速度，面露诧异：“今日沈公子来得竟这么早？”
小丫鬟也上前搭手，笑嘻嘻地接话：“自然是思念小姐啦，这次历练沈公子已经一年没回来了，前天刚回沈府就立即送上拜帖，今日就迫不及待地来了呢。”
沈卿彦……暖玉……
柳如绵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恨意滔天，她哪里会忘，她记得牢牢的，五年前沈卿彦从怀城带回来一块能隐隐生温驱寒护体的暖玉，准备送给自己，然而最终这块点名要送给她的暖玉，却因为今日庶妹柳如絮也患了风寒，被沈卿彦转送给了对方。
她甚至记得当初的每一幕，记得庶妹为了推脱焦急的模样，记得沈卿彦温柔体贴地说，你是绵儿的亲妹妹，绵儿的病已经痊愈，她这么善良，一定不会介意的。
是吧，绵儿？
她呢？虽然心中不舍，但是却傻傻地点了头，艳羡地看着庶妹将暖玉挂在了脖子上，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家人？
柳如绵似是想起了什么，心头一颤。
不会的，不会的！
柳如绵顾不得穿上喜儿手中的外袍，急匆匆夺门而出，她要去找娘亲，她要去问个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