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曾言“反者,道之动也。”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没有人能够永生不死,就像没有哪个王朝真能千秋万代。
快速发展的背后,是越来越沉重的矛盾
随着岁月更迭,总有一天会彻底暴露出来。
工业生产机器所带来的,可不只是利润。
纵观大明从封建国家,向资本主义社会跨步的同时,一些国家建立之初就有的问题,开始显现。
于内部
在后明建立与发展的过程中,封建关系被压制,但并非被取缔,或是完全否定。恰恰相反,这种封建力量和部分资本媾和后,演变为更加庞大,而顽固的既得利益集团。
比如,曾经作为经济市场领头羊的皇室资本,与勋贵、外戚、世家资本的联合集团,在过去大半个世纪的过程中,逐步垄断了这个国家各个重要生产与金融部门。
他们父死子继,把国民经济命脉看做自己理所当然的私产
是的,不能要求每一个皇室成员、勋贵、外戚,都能像建国初期,世祖、孝刚皇后、晋忠武王(李定国)、瞿文正公那样无私。
当基于血缘和宗法纽带,以及天然至高的政治地位所巩固的封建残余,和庞大垄断性资本力量叠加在一起。
一群新时代的“世家门阀”、“五姓七望”诞生了
他们以军事贵族、世代沿袭的方式,企图掌握帝国武装力量和军工复合体;用皇室的特殊地位,在市场竞争中永享胜利。
科举考试依然存在,基础教育依然进行,但志在青云的人们越是学习,越是奋斗,就越能摸到那厚厚的障壁,最后头破血流。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在外部
资本经济也好,工业革命也罢
不是没有代价的
第一次工业革命是粗糙的,狂野的,十八世纪伦敦工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
要满足上亿人口的市场需求,甚至远销海外,蒸汽机的烟囱遍布中华大地。黄浦江和珠江浑浊不堪,一派臭水沟模样,在佛山镇和马鞍山,重金属中毒几乎成为常见病,山西和北直隶的天空上,是滚滚乌云......
资本的原始积累何其残忍,是破产乞讨的手工业者、是在机器轰鸣中葬送健康的男女工人、是不满十二岁就与矿石和纺织机打交道的童年。
“资本主义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那朝廷为什么不通过立法,或者政策改变这种现象呢?
它为什么要改变?
朝廷本身,或者说构成最高权力的皇室、外戚、勋贵和世家联合统治集团,难道不就是这种经济模式的最大受益人吗!
当然,也不是没有改良主义者做出过尝试,为了缓和矛盾,从昭宗后期,朝廷开始有计划向殖民地迁移工业。
可帝国本身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市场,就算把所有殖民地都变成工业产地,也无法完全供应。而且,资本集团不是呼来喝去的家奴,权力是有边界的,有些能力,只有建立体制的前一两代人才有,任何一个体系,无论古今中外,历史越长,越庞大、完备,掉头就越难。
但这反而进一步激化了帝国与殖民地之间的矛盾
没有万年不变的统治秩序,在过去近百年中,收到技术发展感染的不止大明。
当殖民地们接受了产业转移的成果,又反过来拥有了对抗帝国的武器!
生产资料私有,与社会化大生产之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封建权贵摇身一变,成为垄断资本集团,让中下层新兴资产阶级们如何甘心?垄断的代价,是市场活力的丧失。
在近百年的统治中,逐步也掌握了部分工业力量的殖民地,尤其是大量明人与当地民众通婚后,他们的后代,远隔中土万里之遥,又有多少向心力?
乾宁二十七年,昭宗皇帝朱伯澂驾崩
随他一同逝去的,还有这个帝国的光辉岁月
烈火烹油的时代,结束了。
景宗贞平三年,公元1751年
第一次系统性经济危机爆发了(真实历史上是1788年)
次年,东夏独立战争爆发
两年后,本来就体质不好,继位时已经四十七的景宗朱仲橼病逝
新继位,年富力强,又雄心勃勃的年轻皇帝,决定通过战争,来解决帝国面临的危机。
但他似乎忽略了,此时距离工业革命爆发已经大半个世纪
“(资本主义)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
大明,早已经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先进工业机器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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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李炎早已全神贯注,投入其中,连笔记都忘作了
而那位唾沫横飞,宛若说书先生般的大胡子教授,方才停下,把下方一众同学拉回现实。
看了看表,咧嘴一笑
“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咱们这一章基本讲完一半,不错。”
李炎这才发现,一节课如此飞速,就已经快到尽头。
最后下课前,教授一如以往的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同学们以为,假如,当然我说是假如,世祖皇帝能够看到刚才我说的这些历史,他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后悔呢?”
所有学生都陷入思考
毫无疑问,这条说不清对错的前进道路,最开始的奠基人,便是世祖。
但从记载看,这位诞生于封建时代的皇帝,拥有极其高尚的品格,“思天下有溺者,如己之溺,思天下有饥者,如己之饥。”
“他如果能看到,大概心情会很复杂吧......”
李炎迟疑的出声回复
大胡子教授微笑颔首
“是啊,他大概会心情复杂吧”
“但我觉得,他不会后悔!”
李炎疑惑
“为什么?”
大胡子略微眯眼,若有所思的解释道
“在这个世界上,人只要往前进,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有些时候,不是我们该不该这么做,而是只能这么做!绝大多数时候,历史只能从两个同样糟糕透顶的选择中,挑一个不那么糟糕的。”
“世祖皇帝生前,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但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却并不意味着理所应当。历史不得不选择资本主义,并不意味着它是正义的,不能因此要求人民感谢它,因为人民在享受它的成果之前,已经付出超额的代价了!”
言罢,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