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太苦了。
明家人一路上都不敢停下，独独再听见说书人谈论他们在意的那个人时，才堪堪停留片刻。
而谢君辞，在跪满一地百姓时，偷偷从王府的密道，早就出了城，比他们快一步。
明卿卿不知道这些事，她一个人在北境苦苦支撑着。
那一战后，她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把自己关在立马将身上洗得干干净净，将铠甲也擦得干干净净，然后不停地洗着那只染满鲜血的手。
左手的佛珠露出来，明卿卿只是自嘲地笑着。
而后不顾劝阻，在城墙之上站了一夜，直到天空出现鱼肚白，大雪已封疆。
天边炸开一道缝隙，透出光来，冲破黑暗，迎来黎明。
而鬼域也卷土重来，这一次便是决一死战。
“明伯伯，今日，估计援军可以赶到，你要做的就是待士兵守住城池，誓死扞卫，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城门失守。”
明澹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那小将军呢？”
“我自会拖住鬼域众恶鬼，拖住时间。只等援军来。”
“不可！”明澹禹第一个不答应，今日鬼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怎么能看着小将军自己去，一个人抵挡，那分明就是送死！
“记住了，就算是本将军死，任何人不得开城门！”明卿卿眸眼冷下来，带着一身杀伐之气，用不容置喙的声音命令道，“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
他们是军人！
“是！”明澹禹单膝跪地，眼中是掩盖不住的痛意。
周围战士皆跪在地上，一时间一群男儿都红了眼。
他们又怎么不知，小将军这一去九死一生，只为誓死扞卫这座城池。
大地震动起来，嘶鸣的战马，渐行渐近的马蹄声。
明卿卿左手背在后面，轻捻佛珠。
是十八籽的月白玉佛珠，十七颗月白色的玉佛珠，加上一颗舍利子，舍利子像是载满星辰银河一样，里面的鎏金颗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她师尊爬上九百九十台阶，替她求来的，是空空大师轻自诵经念佛七七四十九日，开过光的。
他们只希望自己能健康平安的长大，能避开世间苦难，只得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她偏生要往地狱闯，无忧无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上一世，她已经体验过，知足了。
明卿卿眸光坚毅，沉稳自持，端的是女将军的大将风范，端的是驰骋沙场的杀伐血气。
明澹禹一时间看花了一眼，竟在他们小将军身上看见了他们王爷年轻时的模样。
也是这般自苦冷漠，不苟言笑，也是这般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也是这般一心赴死，没有归期的决然。
一时间，他竟是红了眼。
他低着头擦泪，自嘲一声，自己到底是老了，竟然也变得感性起来了。
战死沙场，乃是明家人的宿命。
至死忠贞，是刻进明家人血脉的，而宁死不屈，绝不后退，是明家人刻进骨血的。
所以，他又再感怀些什么。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沉稳狠戾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和当初的王爷太像了。
他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