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一把扭过对方仍然依依不舍的脑袋,紧接着拽住他另一侧胳膊。
“你这混球,赶紧给我滚!”
就在同时,里长钱柜从自家院子里迈出来,一下拐到银子家院门口。
“来啦来啦,刚才谁一个劲喊我,我家孩子们都回来了吗?”
他老人家手里还拿着一把锅铲。
大儿媳说好带着孩子今天晚上回家吃饭的,他跟老伴俩人在精心操持晚饭呢,刚才连隔壁的热闹都顾不上瞧。
他们只想让饥肠辘辘的孩子们早点吃上顿好的。
虽说家里不缺大厨。
大儿媳孝顺,她不在村里的日子,给家里请了钟点家政。
他们两老的衣裳有人洗,家里卫生有人打扫,老大媳妇甚至还请了专业厨师,一年四季根据时令给他们搭配营养餐。
孩子越是孝顺,二老越是想亲手做这顿接风家宴。
好久没动手做饭了,二老笨手笨脚,一边互相帮忙,一边互相嫌弃,还要精密计算着孩子们回家的时间,确保他们吃到的是刚出锅的热腾腾饭菜。
正忙得七晕八素呢,外头一叠声有人喊他。
公爹钱柜刚冒出脑袋,前后脚,林桑看到婆母也出来了。
她耳朵显然比老伴的要好使,听见乡邻们喊的话。
她也顺着大家的眼神往外张望了一眼,只看见匆匆离去的三只背景,一脸不可思议。
她好像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可是,又绝无可能。
再联想刚才恍惚听到的话。
老太太眼睛唰一下红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说我家老大回来了?”
她这话一说,老伴钱柜手里的锅铲哐当掉在地上。二老赶紧在人堆里寻找自家大儿媳,他俩一眼找到林桑,惶然向她望来。
想不到折腾半天,老人家还是听见了。
林桑沉吟一下,上前几步,挽住婆母胳膊。
“爹、娘,事情是这样,你二老别激动,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罢了,既然老太太已经捕风捉影听到一点,还不如把真相告诉她。免得回头听村里人传话,传得荒腔走板,反而更要命。
银子赶紧递出板凳,林桑拉着二老坐下。
“正好乡亲们都在,这件事有点复杂,我就一并跟大家说了吧。”
林桑没做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期间阿斗赶紧挤到伯娘身边,随时跟在一旁附和。
钱家人里,除了远在吐蕃,仍然蒙在鼓里的五哥小车,阿斗知道自己是唯一见过达赤并详知整件事情的人。
刚开始知道那张跟大伯一模一样的脸是假的时,他一样没法接受。
更何况阿爷阿奶,还有大伯这几个亲生儿女?
阿斗贴身站着伯娘跟前,他打算随时作证。真不是伯娘不认大伯,那人确实是个冒牌货。
大家听得大气都不敢出,显然是呆了。
爷爷奶奶听到一半,却霍然站起身,眼里盛出复杂的光。
“阿奶,阿爷,你们手别抖,还是坐下吧,你们听孙儿说,伯娘她——”
阿斗没说完,被颤巍巍的阿奶一把推开。
二位老人的手脚从刚才起就不听使唤地开始抖,阿斗好几次怕两人站不住摔地上了。
但是阿奶推开他的手依然很有力量。
老太太都快七十了,满脸都是皱纹,头发也雪一样白。看她抖得那样,刚才冲动喊话的几位邻居肠子都悔青了。
糟糕,都怪他们,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瞎几把乱喊。
长得跟钱秀才一个模子刻出来,谁能想到人是假的?不仅如此,还是吐蕃人令人发指的阴谋,是要来害东子娘,害他们宋国的。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让冒牌货轻易离开,应该绑起来打一顿,看他以后还欺不欺骗人家感情了?
可怜啊,相公是假,这件事最难过的一定是东子娘吧。
问题是,大家同情东子娘,是因为这个真相他们听完都能接受。
可关心则乱的二老能明白吗?
老太太已经抖着扑上前,一把捏住自家大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