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从前些天扞卫这个家那刻开始，老太太冷淡的表情已经松动了不少。
现在，膛口的火光一漾漾地舔在她脸上，更添几分烟火气。
年夜饭很丰盛，孩子们鱼贯地来厨房端菜，端一样上桌就报一个菜名。
“辣子鸡丁——”
“麻辣兔丁——”
“板栗鸭汤——”
这都是自家棚里养的，为元正大餐做出了贡献。
还有出自她农场的猪肉。
“红烧肉、回锅肉、糖醋排骨，还有清蒸肉饼——”
棚里养了三十几只家禽，每天都有富余的蛋，小桃做出好几种花样。
“肉丝跑蛋、木须肉，还有肉沫炖蛋——”
然后是各种荤素小炒。
最后的牛排孩子们第一次见，这个菜名要怎么报？
林桑想了想，避开敏感字眼。
“就叫它黑椒肉排吧——”
比手掌还大的牛排，每人都能分到一块，这是今天的压轴菜，林桑用一个大陶盘托着，放到满满当当的圆桌中间。
之前的方桌早劈了烧火，这张圆桌是小东跟师弟们新做的。
堂屋位置不宽敞，小东做的是折叠桌。
平时收起来是方桌，用的时候展开了一转，就能秒变圆桌。
家里现在十口人，围着一张两米大圆桌依然相当宽敞。
除了圆桌，桌上还有一只小了一圈的旋转圆盘。
同样也是竹制的，竹青一面在外，不用上漆，自有一股清香。
“哇，好丰盛啊——”
小中爬上凳子，对着满桌的琳琅露出馋相。
今天的菜有平日吃过的，也有第一次尝鲜的，硬菜占了一大半。
小东小南出去送菜去了，小中每天习惯了敞开肚皮吃到饱，早已经过了从前吃独食的时期。
就算每样给爷奶和隔壁家码走一大瓮，剩下的无疑也很丰盛了。甚至比从前所有的除夕加起来都要丰盛。
一桌美食，孩子们很期待，狠人老太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半道上被人救了，就这么在这家住下来。
这家人吃穿用度、一言一行说不出来的怪，却是鲜活、美好，引人积极向上的。
她赌气出走，几乎身无长物，本来是抱了放逐生命的念头，但还想看看这个世道，一个人没有方向地走了很远。
倒下那一刻她以为是生命的尽头了，她认命，这是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不甘的。
但没想到老天安排人救了她，还带给她新的希望。
老太太心里百感交集地复杂，林桑见她迟迟不动筷，带头举起酒杯向她祝酒。
“马上新的一年了，孩子们，你们都长大了一岁，我们庆祝自己好好长大，也敬阿奶一杯，祝阿奶长命百岁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奶长命百岁，好好长大——”
小孩子们颠三倒四地说着，老太太嘴角浮出一点笑意，不知觉拿起酒杯轻抿一口。
酒还是那个将林桑送来这里的野生葡萄酒，甜蜜而温热。
每人面前都放着一小杯，杯底还沉着豌豆大的野生小葡萄。
老太太被请到了上位，那个最小的丫头就偎在她身边，对她还是那么亲近，其他孩子也对她尊敬有礼。
而这家大人，这段时间以来，眼神话语中从来没有探究或者好奇。
全家都用最轻松最自然的方式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和信任，就像她本来就是这家的一员一样。
新年氛围下，老太太心中动容，眼神落在了自己手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