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暗影之终（十四）

佛耶戈从来不是一位明君，他原本也无意王位。

只是造化弄人，先王的长子及继承人——也就是卡莉斯塔的父亲，意外谢世，才轮到他的弟弟佛耶戈加冕。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个轻易得来的烁银王座也同样如此。佛耶戈从未得到过父王的一眼正视，在他的长兄逝世之前，也从未有人会将他与王位联想到一起。

孩提时代，他凡有所求，无不顺意……唯独除了父母之爱。他的母亲死于分娩，而父亲在佛耶戈出生时已经垂垂老矣。在其长子去世之前，他从未正眼看过佛耶戈。即便在佛耶戈成为继承人后，他的态度也冷漠专横得令人窒息。短短几个月后，先王便告驾崩，因而登基一事，实在让佛耶戈措手不及。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佛耶戈，他的偏执和专横，为未来的悲剧埋下伏笔。

强大的帝国卡玛维亚在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佛耶戈命令下大动兵戈，不断进犯周边国家，看似战果累累、辉煌一时，实则摇摇欲坠。很快恶果来了，亡国的刺客混进了庆功的晚宴，王后伊苏尔德替佛耶戈挡下了刺杀，身受奇毒。

只有传说中的生命之泉能够救她。

于是佛耶戈派出名义上是侄女、实则如长姊般伴随他成长的卡莉斯塔，寻找隐藏在海上迷雾中的福光岛。

福光岛上，野心勃勃的锤石不甘自己卑微的地位，而卡莉斯塔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他蛊惑当时心高气傲又天赋异禀的学徒瑞兹与自己合作，勘破了福光岛地底深处生命之泉的秘密，并引来佛耶戈的大军，由宗师赫卡里姆率领的贵族骑士团铁之团。

彼时伊苏尔德刚刚香消玉殒，悲痛欲绝的佛耶戈无视海力亚大师们的劝阻，执意将伊苏尔德的尸身放入生命之泉。结果并不如佛耶戈所愿，出现的不是他钟爱的王后，而是一个亡灵。

这是生命之泉的错误应用，佛耶戈强行将伊苏尔德的灵魂唤回人间，穿过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那层帷幕，伊苏尔德的亡灵染上暴戾残忍的情绪，最终导致了破败之咒的爆发。

大破败摧毁了整个福光岛的文明，也让生命之泉源头的那枚符文，以及地库中的许多魔法圣物流落于世间。幸存的哨兵技师利用海力亚的特产圣石锻造武器给予亡灵解脱，创立了光明哨兵教团，学徒瑞兹和他的导师泰鲁斯则认识到了世界符文的重要性和其中蕴含的纯粹力量。

一枚世界符文便能让整个福光岛毁于一旦，并给整个世界留下一道深刻的名为“破败”的伤痕，那么，两枚、三枚，或是更多的符文落在居心叵测之徒的手中，被当成武器使用呢？

他们开始东奔西走，收集危险的魔法圣物的同时，在不同的族群之间往复奔波，想要平息世界符文带来的没来由的恐慌，呼吁各方保持克制。

这则是另外的故事了。

回到破败之咒上，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多方因素推动导致的灾难。但在伊默看来，不管是锤石的野心、瑞兹的无知轻狂，还是卡莉斯塔的软弱和遭受蛊惑，都是其次，佛耶戈的一意孤行才是福光化作暗影占据主导的原因。

可别忘了，伊默的实验早已证明，蚀魂夜的本质是两股纠缠的力量，分别来自于生命之泉源头的世界符文，以及卡玛维亚的至宝噬魂之刃。

自历法前25年破败之咒爆发，到现如今的诺克萨斯历994年，旱季即将到来，千年的光阴，遭受蚀魂夜之殇的生灵数不胜数，又有不知多少无辜的灵魂滞留于黑雾，永世不得安宁。

因此，无论如何，伊默都不能把佛耶戈当作一个受害者来对待。若是连破败之王都能被原谅，谁又能替那些死在蚀魂夜中的无辜人民鸣冤呢？

伊默瞅着眼前面如死灰的佛耶戈，任凭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也没有多少心软同情，冷漠道：“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自己的付出全部都是一厢情愿，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失败？”

佛耶戈眼神恍惚，恍若未闻。

见他似乎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了，伊默摇摇头，他其实是理解的，看来支持佛耶戈走到现在的，都是心中对伊苏尔德的爱念，眼下这个支柱被彻底摧毁，佛耶戈觉得人生幻灭、万念俱灰确属正常。

伊默不再多言，招呼格温上前，欲要用圣霭将其封印。感受到面前似曾相识的气息，佛耶戈似乎忽然惊醒过来，哑着嗓子嘶声道：“……我认得你，你是伊苏尔德身边那个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