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下百次，不过百遍

“真的回到了之前的那一刻……”

装有混浊液体的碗摆在旁边，公爵的眸子死灰，肥胖的身体像一摊烂肉，两只小短腿趴在沾有血渍的木板上。

盛放的地榆花会掩盖令人悚然的白骨，白骨会因为地榆花的璨然成为艺术。

君玮拿起一把尚有污血的手术刀，他的眸子如此锋利，比手里的手术刀更加令人胆寒。

他给公爵的感觉就像是个黑洞，没有人知道黑洞里有什么可如果凑近黑洞，却能闻到其中涌出来的狂风满是血腥味。

“我这是在哪里……”一阵呢喃声从台上的机械少女口中传出，脑中的记忆只有一场咆哮的大火，她拖动着这沉重的双腿，在这台子上挪动着。

要说与之前被灌入失忆之水的样子有什么不同，那机械少女的眼中是充满人性的光辉，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每一步都有齿轮的转动，每一步都写下长与短的指针补合，齿轮的粘合声似乎并不协调，少女走了几步就被自己绊倒。

心中的曙光又一次黯淡，昏暗的实验室，随处可见的尸骸，给她带来淡淡的压迫感。

眼角流下沉默的泪水，少女迷失在支离破碎的血腥之中，眼前的一切都在触碰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齿轮的转动以及冒着电火花的双腿，已经在提醒少女，她这具身体没有了血肉。

仿佛沉沦到更为幽暗的海底，少女的躯干与机械零件缝合，她将脸埋进双手，身体蜷缩在一块，感受撞到海底的痛苦。

父母没了，生活的地方没了，甚至身为人活在阳光下的资格也被剥夺。

看着由晶白气韵石打造的双手，少女感受不到自己是在活着，反而像没有办法思考的武器，等待他人衡量自己的价值。

一只手伸到少女面前，将她从濒临绝望的海底漩涡中拉出来，并点亮了一支烛火，为她带来一点及时的温暖。

“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时间依旧静静流淌，君玮暖心的话却令少女陷入沉思，他卸下伪装，露出真诚的微笑，稍微融化了少女的不安。

人们总是倾向于远离悲剧，将自己视作一个看客，当喜剧开演，人们又争抢着冲向舞台，将自己“扮”成“局内人”。

可怜！可悲！可笑！

但在君玮眼中，少女身上污浊的死水确实令人作呕，可错不在她，四肢被改造成气韵武器，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少女如此绝望的事呢？

就像手中拿着线轱辘奔跑的你，或未发现天上的风筝早已断了线。

“呜呜呜，大家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人。”少女最后的心理防线被突破，她也不管身旁慌忙起身的公爵，双手环抱住君玮，大声哭泣。

像沉睡的记忆被唤醒般，父母曾经说好的承诺，多少次擦肩而过，成了少女永远擦不掉的思念。

她将所有的思念倾泻在君玮身上，君玮也不着急，用手抚摸她那因剧烈哭泣而颤抖的后背，闭眼安慰她。

少女像一个在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那样哭，哭自己，哭蓦然间消失了的亲人，哭她的身体，哭她的茫然，哭一切的一切。

“时光不会因为谁的失意而停留，不会因为您的悲伤而暂缓。”

“而它，永远没有停止，用一种最残酷最理智的方式，让每个生命的齿轮紧紧咬合，平行前进。”

平静的话让少女的哭泣声渐渐变小，君玮看着她的泪水，心情十分复杂，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君玮将所有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他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而是因为这是少女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