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弟子任性妄为，致使仙尊卧病在床，是为弟子之过。”
长老站在那久久没有回话。
江望笙的身体有多虚弱他们是知晓的，回想这些年，好像自从宫凝玉去到江望笙身边后，好久没听到江望笙卧病在床的消息了。
长老叹口气道：“起来吧，这些年我们还没谢你护着望笙那孩子，怎能怪你没看好他？听话，快起来。”
宫凝玉没有回话，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倔强道：“请长老责罚。”
刑罚长老叹口气，看着跪在那里的宫凝玉道：“你这是何必？”
“门规第二十三条，同门弟子需齐心协力，不可因私致使同门弟子于险境，弟子因一己之私致使仙尊卧病在床，理应受罚。”
“你……”
他搬出了门规，条条列出，大庭广众之下刑罚长老也不好再帮他开罪，看宫凝玉下定决心的样子，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皱着眉头朝旁边施罚的弟子摆摆手，两位弟子对视一眼，领命持仗上前。
刑仗粗长扁平，打在人身上虽不会损伤经脉，但那疼痛也能让人躺好久。
自前些日子宫凝玉在后山吓到江望笙，害他发高烧以来，他便一直自责，念着江望笙病还未好全，他不敢离开一步，生怕别人照顾不好他让他留下病根，如今可他身体逐渐恢复，宫凝玉这才来领罚。
刑罚堂时常有人来领罚，听见罚仗挥舞的声音，大家都见怪不怪。
刑仗打在背上很疼，可一想到那天江望笙靠在栏杆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宫凝玉只恨刑仗不能再重点，重点才好，重点才能让那愧疚跟痛苦减轻一些。
二十仗罚完，宫凝玉哼都没哼一声，甚至腰杆都没有弯过，他缓了一会站起身，嘴唇失了血色，艰难朝刑罚长老行礼道：“还有一事要拜托长老。”
“我受罚一事莫要让仙尊知晓，要不他该担心了。”
刑罚长老从未见过杖刑之下还有一声不吭的人，他惊叹于宫凝玉的坚韧，轻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又从案桌后的书架上拿出白瓷瓶道：“若不想让他担心下次就别拿这事来领罚了，拿着吧，药效极好，算是老夫的心意，这刑罚虽不会损伤经脉，但那滋味如何老夫知晓，回去好好养伤。”
宫凝玉再次谢过刑罚长老，恭敬地接过伤药，转身一步步走出了刑罚堂。
“弟子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受杖刑一声不吭的，”施刑的弟子走到刑罚长老身边感叹道：“这位师弟当真是不一般。”
刑罚长老看着宫凝玉逐渐模糊的身影，赞叹道：“此子坚韧，未来定会有所成就。”
二十杖刑不是说着玩的，宫凝玉只觉得后背都被撕裂了一样，他怕江望笙看出来什么，转身回到清水苑，去自己房间里换下血淋淋的衣服，又给自己草草上药包扎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回到院子。
因为挂念着江望笙，他把染血的衣服随意放到一边就着急忙慌的赶去耀阳殿。
推门的时候，江望笙还在睡着，他手中还捏着那本未看完的志异怪谈，风一吹，书页哗哗作响，宫凝玉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合上书籍，将书从他手中抽出来，生怕吵醒他。
“凝玉……”
江望笙迷迷糊糊听到声音，翻身小声嘟囔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宫凝玉将他搭在外面的手放到被子里，又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因为动作太大，一下子扯到了后背的伤，宫凝玉脸色瞬间惨白，额头蒙上冷汗，他庆幸此刻的江望笙还在睡着，若是他醒着，定会觉察到什么。
宫凝玉缓了一会，尽量放平声音，让人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劲，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吵到你了？回去收拾了一下清水苑耽搁了时间，睡吧，过几天，我们就回家。”
江望笙闻着他身上的梅花香，轻轻皱皱眉头，那梅花香里好像参杂了一丝血腥味，他只当是自己闻错了，困意袭来，他低声道了一句：“嗯，回家……”
就再次睡了过去。
“嗯，我们回家。”宫凝玉眼眸中印出江望笙的睡颜，瞳孔中酝酿着温柔的旋涡，似要把江望笙小心装在里面，护他终身安宁。
后背伤还是很疼，动作但幅大一些，就会扯到后背，宫凝玉直挺挺坐在那里，一直盯着江望笙，好像只要这样，他的伤就没有那么疼了。
那本就是他的良药。
江望笙后续又养了几天，等空寒派的医师觉得他修养的差不多了，江望笙便带着宫凝玉向长剑来请辞回清水苑。
长剑来知晓前些日子他被自己看的紧，眼下反正身体也恢复了，还有宫凝玉看着他，让他回去也没什么。
长剑来看了一眼行礼有些僵硬的宫凝玉，觉得他这些日子有些奇怪，但总归看面上是没有什么，长剑来也没往心里去，点点头道：“回去好好听凝玉的话，别又把自己搞病了，还有，你魅苓师姐闭关了，叫你近些日子不要去打扰她，她生怕控制不住自己会跳出来打断你的腿，而走火入魔。”
江望笙：“……”
谢谢，真的。
拜别了长剑来，江望笙乐呵呵带着宫凝玉一步一步回到了清水苑。
清水苑坐落在矮山上，竹林幽幽，前山种着不少果树，梨花，杏花用灵力滋养，虽季节不符，但却开的茂盛，远远望去是一片花海。
江望笙被关在屋子里关了许久，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便慢悠悠的踏着阶梯而上，路上有时接个落花，有时折片树叶。
宫凝玉就那么跟在他后面宠溺地看着他，时不时伸手扶他一把，但却没有阻止他踮脚折花。
“嗯，折去江南满涧花，雪上蜀郡好还家。”江望笙摸着梨花树上的花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凝玉，我们终于回家了。”
宫凝玉听他那么说，莫名鼻头一酸，他嗯了一声，接过江望笙折好的花枝，呢喃道：“是，我们回家了。”
“快些，院子里的花是不是也开了？”江望笙跑过去拉着宫凝玉的手腕一路小跑着向前，迎着日光，沐着微风，满世间的美景在这一刻都凝聚在这两人身上，一个微笑着向前，一个抱着花枝在后，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追不上他们。
自由散漫。
宫凝玉被他拽着往前跑，脸色白了一瞬，但他没有停歇，反而加快速度追上江望笙，在江望笙回过头前，又恢复了原样。
杖刑之下，伤口又疼恢复的又慢，饶是宫凝玉细细抹药抹了这两三天也还是疼，但伤口总归是好多了。
难道见江望笙性子又这般洒脱的时候，宫凝玉便由着他去了，就算伤口崩开，横竖多擦几天药好了。
两人回到院子，宫凝玉找了个井天色的花瓶，灌满水后将江望笙刚才折下的花枝插进去摆在了石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