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叶成风越想脑子越乱。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他的手机……竟然响了!
而那个虚拟的号码,隐隐约约让他看到了些许希望。
在裴西宴冷眼压迫的注视下,叶成风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开了扩音。
双方都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叶成风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是谁?”
“是我。”
干净温润的声线极具辨识度,叶成风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点。
“荆先生,有什么事吗?不,不……”
这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
“荆先生,你现在在哪?”
“嗯?”
知道自己这样问,以荆祈的角度来看,唐突又冒昧,但叶成风这会也顾不上这些,只想快点走出这栋地牢。
“是这样的,有人想见你一面。”
那边倒也没什么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想见我?”他轻轻的笑了一声,语调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件最平常的事:“那就让他来见吧,把电话给他,我告诉他地址。”
这下倒轮到叶成风疑惑了。
他就不问问到底是谁想见他吗?
可这会叶成风没这个闲情逸致深入的去想什么,只惦记着自己能尽快从这栋地牢脱身。
他听了荆祈的话,将手机往站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男人丢了过去。
裴西宴伸手,稳稳地将手机抓住,握在了手中。
他关了扩音键,将电话放在耳边 ,他还未出声,对方好像透过电筒,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他好似单单只靠听见的呼吸声,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什么。
荆祈唇角上扬,开口,说了一个地址。
“那我就……等你过来。”
电话挂断。
裴西宴五指用力攥紧,捏的指节发响。
*
荆祈说的地点,有些远。
与这栋地牢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但一样的很偏。
裴西宴驱车,沿途经过郊区,驶过一个又一个的村落,,从夜色深沉到天光大亮,仍是没有抵达目的地。
清晨六点。
太阳冉冉而升,久经黑暗的人看到那一抹光后,一直绷紧着眉眼有片刻的舒展。
他打开车窗,晨风带着一抹凉意迎面拂过,眼角余光瞥过乡间小路的两边那一片绿油油的稻田。
距离目的地,终于渐渐的近了。
可连村落也不见了,到处一片破败的荒芜。
一些很久远的记忆,像是带着泛黄色调的画面,一点一点的涌上他的脑海。
裴西宴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了。
可是,他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当年被活生生的困在这荒野之地。受了多少折磨。
车子又往前行驶了几公里,渐渐的,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废墟。
这原本是一座疯人院。
可十六年前,一场大火,将这一座疯人院夷为平地。
侥幸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当时幸存者包括老院长在内也只有六个工作人员。
他们虽然活着,但都因为重伤过度,要不是躺在ICU里,成为永远醒不来的植物人,要不就是因为这场事故深受刺激,疯疯癫癫,没了正常人的意识。
唯一清醒且正常的老院长,也因为年事已高,久病卧床,于今年去世。
裴西宴一袭黑衣黑裤站在那栋废墟前,刹那间,只觉得恍若隔世一般。
他站在那,站了很久。
思绪被扯得很远,很远,以至于当他的身后那个人渐渐的靠近时,他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
“阿宴,你来了。”
荆祈仍是那般自然而然,熟稔的喊着他阿宴。
裴西宴闭了闭眼,没有回头,面无波澜之下,却是一层又一层掀起的骇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冷着脸转身,一拳朝着男人的脸上,挥了过去!
荆祈虽然已经有了预判,却也没躲。
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拳。
“荆祈。”裴西宴一双眼底像是染了血一般的赤红,他低哑着声音开口,“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只会往前走,不会再往回看,所以……我跟你,不会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池嫣是我的底线,一次践踏我的底线,终身是我的敌人。”
几日前,池家别墅的那场大火,种种证据,指向是荆祈所为。
荆祈倒也不否认什么。
他慢条斯理的抬起手,用大拇指的指腹擦过嘴角的血痕。
“所以呢?”他像是不在意似的,勾着唇,“你这是记起什么来了吗?”
有些记忆,尽管不是如噩梦一般恐怖,也不是什么痛苦不堪的回忆,可只要裴西宴想起,脑子里还是一抽一抽的疼。
“既然决定来见我,那咱们就不急,好好聊一聊。”
裴西宴这会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在地牢里待了十天,又连夜开车赶到这地来,刚刚给荆祈的那一拳几乎将他耗尽了。
他不知道记起了什么,拖着那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又往前走了一段。
这虽是座疯人院,但依山傍水,环境很好。
裴西宴循着记忆里的模样,掠过废墟,沿着一条后山的小路,找到了一处落脚歇凉的地方。
那儿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溪流从中流淌而过。
他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
荆祈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里,是他们年少时会常来的地方。
荆祈还清楚的记得,盛夏的夜晚,他们总是会找机会偷跑出来,一起躺在这片草地上,抬头仰望头顶那宽敞的星空。
当然,荆祈也清楚记得他曾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荆祈,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的。
那时候的荆祈,身子骨弱,经常生病,像是随时可能都会死去一样。
裴西宴那样一句话,的确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支撑他活下来,逃出这座困住他们的牢笼。
可后来啊,荆祈常常回想。
离开这,一切真的变得更好了吗?
如果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还要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