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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
池嫣终于看见裴西宴从那间包厢里走出来。
池嫣也清清楚楚地在此刻,看见他的狼狈。
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不管不顾的离开,我能做的,只是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看你一眼。
池嫣在心里那么想着。
清晨,雨下的细密。
池嫣跟着他一起从娱乐会所出来,看见他在地下车库上了一辆车。
她将车跟在他的车后。
京州早上五六点便已经是车流密集的涌动了,再加上下着雨,池嫣又没有挨得很近的紧跟着,她以为……或许裴西宴是发现不了他的。
而此时的秦森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一路跟在身后的车,有些为难。
他正想着是不是要在前面那一个路口加快速度把它甩掉时,却听见裴西宴透着些无奈的声音,“开慢点。”
秦森猜不透裴西宴的心思。
他绞尽脑汁暗暗琢磨了一阵,最后,却发现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雨天路况不好,裴西宴怕池嫣跟车跟的太紧,万一情急之下出什么意外,这又怎么行呢?
秦森想明白后,立马将车速放慢了些,专找路况好的地方走,他甚至提前好久就开始打转向灯提醒,她 该怎么走……
池嫣看着前方规规矩矩,遵守交通规则,开的极其平稳的车,眉心却微微地皱了下。
他们这样‘客气,,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跟了。
一大早的,池嫣跟在裴西宴车后,围着京州环线转了一圈,最后驶上了一座跨江大桥。
那时候,雨已经停了。
雨后天晴,初春阳光乍泄,伴随而来的,还有天边的一道彩虹。
池嫣跟着那辆车,眼神时不时地也会落在这美丽的景色之上。
跟着跟着,池嫣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陪她经历了一场细雨,又陪她看了一场日出和彩虹。
她是时候,适可而止了。
池嫣双手握紧着方向盘,指尖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下那座大桥,她看着他的车一路往前,可她——却调头折返了。
池嫣有些疲倦地回到家中。
池淮州在大厅里等她。
“哥,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什么了啊?”
“什么?”
“你让我在医院住两天的时候,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回来?”
池淮州并没有否认什么,“是。”
池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也不是想跟池淮州算什么账,只是想到那两日的惶恐不安,心里还是十分的沉闷。
“你们站在一边后,我就成了你们的外人了。”池嫣碎碎地念着,“你之前不是很不赞同我们在一起吗?可是现在,你为什么……”
池嫣想了好一阵,才又说:“你现在好像在帮他玩助攻?”
池淮州面色有些凝滞,池嫣的话,的确犹如给他当头棒喝一般。
那日在医院,池淮州早就察觉出了异常。
知道医生是受了裴西宴的指使,将池嫣在医院留了两天,当时他分明知道,可她还是将自己的妹妹留了下来……
池淮州一时难以解释自己的心境。
然而,池嫣却替她回答了。
“你知道我的渴望,也知道他的念想,你想给我点甜头,也想给他一点,哥哥,我知道不管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从始至终,都会站在我的身边。”
池嫣朝站在不远处的男人走了过去,轻轻地抱了一下他。
“谢谢你,哥哥。”
“池小嫣……”
“我见到他了,我感受到他了……”池嫣低声说着,“可是他看上去很不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后来的几天,池嫣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可她知道,他如今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她的脑海里,时时刻刻,会忍不住地去回忆那天在会所包厢里与他见的那一面,会仔细的回想着他的一言一行,试图从中窥探他那晚不对劲的端倪。
忽而,脑子里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池嫣身子像是装了弹簧一般,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一层冷汗湿黏,贴着她的肌肤,寒意遍布,让她浑身竟克制不住地颤抖。
“不……”她不停地在心里安抚自己,“不会的。”
然而,一旦这种念头冒出来,就像是泄了闸洪水般,汹涌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池嫣坐在床上,绝望到窒息的感觉将她死死的缠绕。
这个时候的裴西宴,并没有好到那里去。
红三角那肮脏混乱之地,很难有一副干净清白的身躯。
那阵毒瘾留在他的身体里,便是反反复复会窜上来的一颗能将他引爆的炸弹。
戒毒的过程,很难。
他甚至想找一把刀,直接捅进自己的心脏,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一切。
但当他的手,握紧那把刀时,他想起了池嫣,想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分明刀尖都对准心口了,却再也无法往前。
秦森就守在他的旁边看着。
他曾经帮助裴西宴执行过无数次的命令,无论什么时候,不管这任务有多艰难险阻,他都能心无旁骛,十分高效的完成,可此时,裴西宴仅仅只是下令让他站在原地,不要靠近他,却让他觉得措手不及,挣扎不安。
这宛若成为了他人生中最难完成的一次任务。
“老板,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秦森止不住,“你还要在红三角待那么久,就算你这次忍着戒掉了,你可以保证你下次……再也不碰了吗?一次又一次,何必次次都将自己往死里逼?你就不能……先给自己片刻的喘息吗?”
一番话,让裴西宴恼羞成怒,“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可是……”
裴西宴在挣扎中,抬起头来。
“秦森,你要再说这种话,你就给老子滚远点。”
秦森知道自己刚才是大不敬的忤逆了。
“是,不说了,我……再也不会说了。”
裴西宴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冲进浴室,将自己的身体沉在了浴缸里。
这个时候,唯有想她,念她,才能将他那痛苦的注意力转走一丝半点。
他想起了那日她穿着婚纱走向自己的模样。
也想起了他们曾经在这样的浴缸里,沉浮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