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年先是走过来替云梨盖了被子,又按灭了多余的两盏烛火,接着便坐在床榻边上静静看了她半晌,随后才起身自去洗浴。
他再进来时,身上湿气氤氲,带着些暖意融融的清香。
韩星年按灭了最后两盏烛火,贴身靠近她时,云梨不期然被他身上熟悉的清香温暖包裹,她的心紊乱了两下。
她知道韩星年没有变,他不会变。
兴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呢?
于是她再次调整好心态,回身时主动钻进了他的怀中。
韩星年微愣,丝滑的寝衣被她紧紧攥着,他垂首贴在她的鬓发旁,轻嗅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该睡了。”他低声说。
“你不高兴吗?”云梨咬着唇问,“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们的骨肉,你真的不高兴吗?”
韩星年的心似乎在被人抓揉浸泥,揪提滚油,难受到片刻都未能喘气。
过了好半晌,他才僵硬道:“梨娘……我们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云梨疑心自己听错,她轰然坐起,黑暗中紧紧凝视他的面容,沉声:“你再说一遍。”
韩星年只得跟着坐起,“时局紧张,情势不妙,如今仡宿尔等人还生死未卜,天下人是安定了,我们却未必。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云梨急道:“你的骄傲和自信去哪了?你的恒心和毅力又去哪了?你说过会我们一家人会避世海外拥有平静生活的,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一部分!
三军休战兵变不过是你战绩中的第一次战败,你就要一蹶不振打退堂鼓了是吗?”
韩星年摇头:“只要韩家军不灭,战乱就仍在继续,我怕你们会有危险。”
云梨红了双眼:“照你这样讲,只要战乱,人们都别生育了,也不要相爱,也不要成亲。可是你知不知道,无论战乱多少年,这日子还在一天天过去。”
莘柳说的不错,他除非拿出十足的理由,抑或说出实情,否则他永远无法用这等牵强的理由让云梨去放弃孩子。
一滴湿意倾落在韩星年手背,他心中乱了,抬手欲替她拭泪,却被云梨反手打开。
她凄恻开口:“你若是这等想法,当初又何苦寻我……让我相信你,倚靠你,然后再把我推入深渊吗……”
韩星年痛难自抑,他动摇了,甚至想要妥协。
“梨娘,我……”
“回来了!主君!仡宿首领回来了!”一声声高喊,打断了韩星年将要说出口的话。
他握了握云梨的手:“我先出去看看。”
来到楼下,莘柳正扑在仡宿尔怀里哭得眼眶红红,见到他,莘柳抽泣着退到一旁。
韩星年问:“情形如何?”
仡宿尔面如土色:“引开追踪的沈家军了——”
“好!”韩星年忍不住噫叹。
仡宿尔擦了擦颊边的血渍,沉声道:“朱志峯被辞风设计活捉,如今生死未卜。”
韩星年心中一沉,便在此刻他才醒悟,来路必将披荆坎坷,而云梨是他首当其冲要保护的那个,他不能容许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自己带来的也不可以,他要她活着。
云梨在楼上等了许久,久到窗外已经蒙蒙亮,韩星年才再度回来。
“仡宿尔可还好?外面的情形如何?”她苍白着脸问。
韩星年没有回答,而是道:“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楚洱郡,那里有我们的军马。待到了那里,我会寻最合适的滑胎药,拿掉这个孩子。”
失去孩子的痛他愿意用余生去弥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梨为了这个或许会畸变的孩子丧命。
一个巴掌不期然狠狠甩来,韩星年的脸被打得偏在一旁,碎发遮住他浸满伤痛的瞳眸。
云梨听得出来,他此话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梨娘……”
“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