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在旁替他答道:“仡佬族就在西南五百里外,他们通常群居劳作,就算分散部族也不会离得太远。”
云梨又问:“银汐能坚持多久?”
巫医不似寻常大夫那般悲天悯人,他看惯了生死,南荒的信仰中,生死是生命的自然轮回,不过是从这个终点前往来世的起点。
他袖手沉默了阵,只能说:“能走多远走多远,让圣使回到故乡,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云梨听罢,与那琛两人再不耽搁,他们谢过巫医,那琛重又背起银汐,三人再度踏上崎程。
银汐倚靠在那琛的背上,如今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力气说,许多事情只能云梨和那琛拿主意。
三人行不出五十里,银汐再一次毒发难忍。
云梨不由分说,从她随身携带的骨瓶里倒出两粒丸药,作势就要喂给她吃。
银汐只是无力避开,紧紧闭着嘴巴不肯去吃。
云梨发了狠劲,对那琛厉声道:“掰开她的嘴,塞也要塞进去。”
银汐鼻子一酸,又无声淌下泪来,她虚弱开口:“云姐姐,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我原以为还有机会的,可我真怕来不及说完就……”
云梨打断她:“你把这药给我吃了,你说什么我都听。”
银汐倔强地闭上双眼,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我若是吃了,我这几年受的苦就白费了。”
云梨气急败坏,这一路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银汐越来越虚弱,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脾气也不似从前温和,人也愈发暴躁起来。
她暴跳如雷指着她:“你把你自己当什么,毒药罐子吗?我告诉你,是你把我带到南荒,是你说过我们三人必须一起走,你若是敢把我独自抛下,我这条命也不要了,我去地府再同你算账!”
银汐涕泗滂沱,最后认命一般从她手中接过药丸吞下,待稍微恢复一些力气后才道:“我是苟延残喘续命,吃再多解药都无济于事,这丹药是我从观星那里获得,有大用处,云姐姐留着,将来或许有用。”
云梨声音冷冷地反驳,“我用不上。”
银汐见她如此冷淡,自然明白她是爱之深责之切,可心中还是难过异常。
云梨不忍去看她的表情,当先打开了行李对那琛道:“你去打水,我在这看着她。”
言下之意,银汐也必不可能再熬煮那毒药汤了。
银汐靠坐在树下,视线缓缓胶着在云梨身上。
“云姐姐,我有话同你说。”
“我不想听。”
“云姐姐……”
“说完了如何,你就可以撇下我和那琛两个,安心赴死了是不是?”云梨情绪激动,说话也再不那么温声细语。
银汐无力争辩,只道:“云姐姐,若有活路,谁会甘愿赴死舍弃求生呢?云姐姐这样苦,应当明白。”
云梨眼睛肿胀:“那你就不要再喝毒药,你好好吃解毒丸,我和那琛一定带你回到仡佬族落,你有话,就亲自与他们讲。”
银汐缓了许久,倏忽喃喃开口:“绛青村的巫医唤我圣使,你心中疑虑,却问也不问;我指名让你随我前往南荒,你同样是不问因由就走。你明知前路艰险,有去无回,却还是义无反顾。我虽向死,但我心中有为之付出的信念。云姐姐你呢,你同我们走了这么久,只是将性命交付他人,真正不想活着的人是你才对。”
她一语道破,让云梨狼狈至极,无处藏匿。
银汐说得没错,云梨心中已经没有任何信念,她只是浑浑噩噩同银汐二人前行,她不叫苦不叫累,从无怨言。
她答应了银汐会来到南荒,那么银汐说什么她就应什么,至于能活到几时,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她没有想到,银汐会先她而走,若是银汐不在了,她行尸走肉一般,又能去哪。
银汐握住她的手,“云姐姐,你不是草芥,更不是蝼蚁,你心中尚有希冀,只是你还没有意识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