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鹿家能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为她一个出嫁女,难道要他倾家荡产去托关系求人?还是要他去跟皇上求情,在皇上面前把自家跟反贼傅家扯在一起,生怕皇上想不起他女儿嫁了傅家人?
怎么可能。
鹿攸年一点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那种情况下,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这婚事可是她自己死皮赖脸寻死觅活求来的,最后落得那结果能怪谁。
再说了。
若是他当初真把她保下来,她还能立下如此战功吗?
也算因祸得福了!
所以,她哪里有脸怨恨鹿家,怨恨他这个亲爹?
想到这里,鹿攸年顿时又涌上对这个女儿的不喜不满,只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立下了那么大功劳,却还是那个不讨喜的女儿。
“爹爹,姐姐对您有误会,才躲在驿馆不出,但驿馆哪里是久留之地,她既来了京城,自然还是要回家为好,也让人知道知道,那传闻中的巾帼英雄鹿氏,不是别人,而是我鹿家女。”
鹿清宁的声音又柔柔地响起。
鹿攸年胸口堵的气缓缓散开,点头。
“没错,你说的是。”
说罢,又有些赞许地看向鹿清宁。
虽然她今日行事莽撞了些,最后导致的结果更是让他丢尽脸面,但到底也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这个精心培养的女儿,到底还是比那三娘聪明多了,说的话句句都是他爱听的。
想到这里,再看看她头上渗着血的纱布,顿时便松软了口气。
“行了,这事你不用再管了,去休息吧,好好将养着,可别留下疤。”
今日之事让她的名声有了些瑕疵,但到底是鹿家正经培养多年的小姐,又有一副好容色,即便如今年纪大了些,又不是亲女,却还是能许给不少好人家的。
也怪他挑花了眼,只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一直犹豫不定,才叫她到现在还没出嫁,但到底是不能再拖了。
最迟今年年底,就要把这个女儿嫁了。
而今日甘念棠欺他背后无人,肆无忌惮参他的事,更是让他豁出去做了决定。
——就选那家吧!
鹿攸年想着,又和蔼地吩咐了鹿清宁一句:
“清宁啊,你养着伤,别的地方便都别去了,不过左相府还是要多走动走动,别跟公主生疏了。”
鹿清宁闻言,终是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一关终究是过去了。
-、
鹿家父慈女孝,其乐融融。
驿馆里肉香滚滚,酒香四溢。
醒过来的驿丞从自家小儿子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脸呆滞了半晌后,吩咐厨房大师傅给鹿野他们整治一整桌好酒好菜。
正适合久别重逢。
雷礼也不着急回衙门了,跟着鹿野蹭了一顿好的。
当然,堂堂雷捕头,也不缺这一顿吃的,他的主要目的,自然还是跟好朋友们(?)叙叙旧。
要知道,刚听到朔方出了个姓鹿的女英雄时,雷礼可就怀疑上了,直到现在,确定了真就是鹿野,又见这两人活生生地站在几面前,心里的好奇就别提了,跟猫抓似的。
乖乖,他们明明才分别半年多不到一年啊。
他还担心这些人在朔方那鬼地方活不下去呢,结果呢?
半年多?就锦衣归故里了?
再想想自己……
唉。
人比人,气死人!
但说归说,雷礼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尤其听到鹿野说起守城那些日子的时候,更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提刀跟鹿野一起杀蛮人去!
“唉……”
一杯酒喝下去,雷礼重重叹一口气。
“嗯?”鹿野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雷礼又叹气。
“我总想着,若是能抛下一切多好,就跟鹿姑娘你一样,战场杀敌,马革裹尸,也好过在这蝇营狗苟的地儿当个窝囊废。”
鹿野眨眨眼。
傅霜知也抬起眼皮,看了雷礼一眼。
鹿野当即倒了一大杯酒,直接塞到雷礼手里。
雷礼没有推辞,接过酒,一口闷。
鹿野又倒酒,雷礼又接过,又闷。
如此重复三次。
雷礼,醉了。
“鹿姑娘呜呜呜……”
鹿野安慰:“雷捕头别哭别哭。”
“您别看我人模狗样的,奶奶的,这京城就他娘的不是人待的地儿啊!”
鹿野不解:“那你也待了二十多年了啊?”
“大街上吐口唾沫,唾沫星子沾到十个人,八个人都是达官显贵,还有两个是达官显贵门前的狗!”
鹿野惊讶:“你这一口唾沫吐地够远!”
“我老雷以前一直忍忍忍,满以为再往上爬一点就不必忍了,可他娘的,还是得忍啊!”
鹿野理解并安慰:“雷捕头别灰心,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忍者无敌!”
“就像今天那龟孙,哼,个瘪犊子,还想以势压人,当我怕吗!我、我、我——好吧,我怕……呜呜呜呜。”
鹿野无奈了,给眼前这个哭地像个孩子的一米九壮汉捋毛拍背。
“鹿姑娘哇!”壮汉哭地更大声了,双臂一张,抱住鹿野。
“当初我老雷真不如留在朔方,跟你们一块儿建功立业得了!也好过在这天天见些狗官仗势欺人!”
鹿野被他说得眼睛酸酸的,觉得雷捕头也真是不容易。
身处浊世,无法改变身遭世界,又不能同流合污,更无法闭目塞听,便每一分都是煎熬。
于是也伸出双手,安慰地抱抱。
傅霜知的眼神看过来。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笑。
他伸出脚。
一脚踹在一米九壮汉的腰眼上。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