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华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就说嘛!
太子爷那么圣明的一个人,他咋能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官儿家里的辛苦呐!
丁显却依旧面色如常,甚至内心涌起了更加浓烈的警觉,显然没有那么乐观。
他想坑一把朱雄英的钱不假,可朱雄英是个什么东西,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虽然但是,一定是丧了良心缺腚眼的虽然但是!
看他不为所动,朱雄英依然不觉得意外。
停顿片刻后,他突然看向李淑华。
他来,是来给丁显穿小鞋的,可也不好让人家媳妇跟着担惊受怕。
他笑着说道:
“大嫂子”
“我等走了这么久,有些饿了,你看有什么吃的,蹭顿饭…”
“诶!”李淑华答应一声,依然沉浸在丈夫将要官复原俸的喜悦中。
所以她笑着说道:
“那我去割点儿肥膘,还有昨儿油坊送来了些油渣,伙着青菜炒一炒,最香了!”
说着,她扭头出了门。
等她走后,朱雄英继续看向丁显,李淑华走后,他的语气瞬间就开始了阴阳怪气:
“可我跟父亲说,用不着撤…”
“什么罚俸不罚俸的,我丁爱卿断然是志不在此”
“为了碎银几两而做官?那还是我丁爱卿吗?”
“不如索性就从善如流,遂了丁爱卿的意”
说着,他又微微前倾,贴丁显近了一些继续说道:
“哪儿有人那么不要脸,为了让他老人家撤回罚令就换宅子的哭穷?不能够!”
丁显的脸就像近义词一样,从开始的无动于衷到逐渐的不为所动,再到最后的面无表情。
虽然毫无变化,可就是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从旭日东升到了日薄西山。
看他依旧不吭声,朱雄英就扭头看向了练子宁,由他打响第一炮。
感受到他的目光,练子宁苦涩的一笑,然后低着头不吭声,只装作没看见。
之前,朱雄英教了他们一些非常羞耻甚至耻辱的话…
以他圣人门徒的脸面,实在是有些遭不住…
看他没反应,朱雄英就又捂嘴干咳两声,示意并且催促。
小子,你该说话了!
练子宁被逼的实在是受不住了,叫苦不迭的,终于在朱雄英又一次的咳嗽中,他抬头唤了一声:
“丁兄,丁兄!”
看丁显面无表情的看向他,练子宁咽了口唾沫,一咬牙,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
“老哥我这最近…这…嗓子…嗓子有点痒痒…”
丁显的脸,在随波逐流里,从面无表情,到觉得莫名其妙。
嗓子痒你找郎中治病去啊,跟我说有个毛用?
看他还是不吭声,练子宁就又迟疑着,图穷匕见般的指了指自己的嘴:
“我看你家养了几只鸡”
“你能不能炖了,让它进去给我挠挠…”
说完后,他就低着头,臊眉耷眼的一声不吭,用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想要逃之夭夭。
老夫孔圣门徒,真的是很羞耻啊!
徐俏儿‘噗哧’一声笑了,然后捂着额头,肩头耸动个不停。
练子宁这种不苟言笑的夫子,竟然也能这么不要脸的说话。
看着丁显仍旧在黑着脸的发懵,朱雄英给雷大虎摆了摆手,将他最后的家当,替他越俎代庖的做了决定。
“雷伯”
雷大虎冲门外摆了摆手,吩咐几个兵:
“把那几只鸡杀了”
等几个兵丁翻过栅栏后,朱雄英站在了门口,和雷大虎一起,背着手看他们捉鸡。
这时,他又注意到了那条拴在门口的狗。
刚进门的时候,它叫了两声,就被那些兵吓得直接夹着尾巴缩回了窝里。
这会看见人抓鸡,竟然也硬气了,正汪汪叫的厉害。
还敢叫板?这在朱雄英看来,它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被吃掉!
他扭头看向丁显:
“丁卿,你家这狗,模样长的也…挺好吃的…”
雷大虎绝不废话:
“把那狗也杀了!”
丁显开始有些急眼了:
“你*!%”
嘴里嘟囔了半晌,可他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也知道,这就是朱雄英故意来使坏来了。
不搭茬都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坏心眼儿,要是搭茬,那就更没完了!
没办法,他只能把头扭到一边,默念清静经,眼不见心不烦。
而院里的几个兵,伙着杀了狗,也杀了鸡,还翻出了丁显珍藏的鸡蛋和香油。
甚至他们对于门后的柴火堆儿也视而不见,直接拔了那棵刚种下的树,准备用来烧火用。
雷大虎终于看不下去了,站在堂屋的门口指手画脚:
“刚拔的树,有潮气不知道吗?咋能烧火哩?”
“去,把桌子劈了,不够用再把床劈了!”
“这根破树放到那堆儿柴火里去,晒干了还能烧火,可不敢糟践东西!”
丁显气得咬牙。
有柴火你不用!
我昨儿刚栽的树,你给我拔了!
还要劈我的桌子,劈我的床!
匹夫竖子…对!就是匹夫竖子!
心里磨叨了半晌,可他看到一个刚杀完狗的兵,随手拿过廊下正晒的一本书,又‘嘶啦’一声撕掉了一页用来擦手。
他觉得他的心,此刻瞬间停了一瞬!
他‘蹭’的一声蹿了出去,夺过书放在怀里,心疼的直哆嗦!
“别他妈撕,那我宋版书!”
“匹夫,你知道这多难得吗?孤本!你赔老子!”
擦手的兵丝毫不为为意,瞥了他一眼又搓了搓手,冲朱雄英努了努嘴:
“找那位赔去”
“你!”丁显再也忍不住了,扭头冲着朱雄英一脸的愤懑:
“您也太过分了,堂堂一个殿下,跑到大臣的家里,撕人家的书,杀人家的鸡,吃人家的狗!”
朱雄英一愣:
“啥?”
“你还要请我们喝酒?”
“嗨…这事!啧!下回不许了啊!”
“来人!”
“去,我在来的路上,瞄见有一个酒铺和卤肉铺”
“数着人头,一人半斤卤肉,一只烧鸡,还有酒,酒不要最好的,要最贵的!”
“关键是要全部赊账,记到丁爱卿的账上!”
“跟他说,我丁显是翰林学士,又是太孙侍读,要是不让赊,我丁某人就拆他的铺子,烧他的房!”
“放心,丁爱卿,他们会把条子拿回来的…”
就像是六月的天,丁显的脸红了,又绿了,过了半晌,又彻底的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