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许晓雅叫我去她家吃饭，我去了。”
他爸停顿片刻，摇晃着酒杯里剩余的残酒，仰头灌进喉咙。
“和许晓雅吵吵起来了？”
“那倒不是，哎，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许君山在和他说话的空隙，又倒满了酒杯，许怀看着皱眉，用手挡了挡：
“不少喝了许君山，差不多得了。”
他爸仿佛心事重重，比许怀那二两心烦还要甚，躲着许怀挡来的手，摇摇头说：“噫～这点小啤酒还喝不倒你爹。想当年你爹我驰骋商场的时候，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给那些老外都喝的一愣一愣的。”
顺着最后一个字落地，这杯酒也被一口气干掉。
许怀面色微红，而许君山正如他自己所说，除了眼珠子微微发亮，确实从外表上，看不出要喝多了的迹象。
许怀索性也不劝了，难得老头有雅兴，能和自己对坐饮酒，爷俩喝酒这在他的人生中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也实属难得。
“哎老头，还记得你第一次教我喝酒么？那时候我上初中，我奶摔坏了腿你回来照顾她，她整天骂骂咧咧的，你就自己一个人晚上喝闷酒。
我写完作业，问你怎么不睡觉，你笑着说要不要陪你喝一杯。
我当时觉得酒可真难喝，骚了吧唧的，还有点苦，怎么大人都爱喝，还喜欢把自己喝醉呢。
后来再大点，自己也会没事儿喝点，才明白。”
许君山听得认真：“明白什么了。”
“明白喝酒可能不仅仅是喝酒，我和钟老实他们出去聚会，也会喝点，明白喝酒是为了忘记学习的压力，换得片刻的轻松。
你不在家的时候，刚认识许念的时候，我俩有几次喝酒喝到天亮，明白喝酒也可以缓解情绪，忘记片刻的不愉快。
所以许君山，你今晚这顿酒，应该是蓄谋已久了吧，我看得出来，你从回国后，除了出差那些日子，在家的时候都不怎么高兴，尤其是知道许晓雅回来后，每次提到她，你都脸色骤变。”
他爸沉默不语，不停夹着花生米，夹不起来就执着地只夹那一颗，直到能夹起来送进嘴里，再尝试下一颗。
就好像许怀句句话都戳在他的心坎上，他也想不到，转眼一晃将近二十年，孩子长大了，许晓雅回来了，他的人生也好像即将迈入下一个阶段。
强烈的分割感，让许君山鬓角的白发更为明显。
他老了，忙碌半生，兜兜转转，有人承接，有人走了又来。
许君山整理了一个牵强的，并不好看自然的笑容：
“小怀，你长大了。”
当一个父亲，说出自己孩子长大了的话时，最无奈和无力。
这个曾经是山是港的人，终于也因为下一代的成长，而变得不再能撑起许怀的一整片天。
许君山可能真的不会再撑起许怀的一整片天了。
不光是因为他年纪大了。
想到此处，许君山大眼圈里，浸染了薄薄一层水气。
他说：“以后多和你妈妈走动走动，培养培养感情。”
许怀点点头说：“会的。”
“那爸爸就放心了，毕竟是亲妈，其实她疼你是真心的，只是爸爸之前犯过错……”
许怀立刻打断：“别说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的么，许晓雅除了不住在咱家，也就隔一条马路，想见随时都能见了，我也别无他求。”
许君山不再说话，晃了晃酒瓶子，还有半瓶，他举起酒瓶，吨吨吨地灌下去。
溢出来的啤酒顺着他的下巴流进衣领里。
许怀就那样看着，看着他爸掩盖不住的惆怅，自己却丝毫帮不上忙，也理解不了大人的世界。
但他此时心里有个强烈的执念。
也是他从小到大，从未解开过个执念。
他看着许君山干完了这瓶酒，又撸了两个肉串，双肘拄着桌子，头和身子都泄了劲儿，咀嚼的速度也比之前慢。
“爸……”
许君山有几年没听过许怀叫这声“爸”了。
惊了一下眉头，抬眸瞪着双眼，看着许怀。
“嗯？”
许怀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看起来正经正式一些。
“爸……你和许晓雅，还有可能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