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嬷嬷端了新煮好的蜂蜜茶来,一人分了一杯。
“话说了这么多,快都喝点润润嗓子。既都知道了,接下来的事咱们也得好好议一议。听娘子方才所言,这亲事多半是板上钉钉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但却不是即刻就能嫁去齐家的,总也得再呆个几天。而如今,得罪了傅家,就怕这几日在傅家的日子不好过。”
苏韵娇也想到了这个,但却不在意。
“能有多不好过呢?我猜最多就是过来骂我一顿,并不敢动我一根指头的。骂就骂吧,骂我我又不能少一块肉。也就这几天耳根难以清静吧,熬过去就好了。”
之前再绝望的处境她都经历过,如今柳暗花明了,她难道还会介意这点小困难么?
邬嬷嬷也说:“娘子所言极对,如今这门亲事是襄阳王妃保媒,想他们傅家也不敢如何。”如今的傅家或许不会放齐家在眼中,但却是不敢不给襄阳王妃脸面的。
傅老夫人是顾全大局之人,就算府上二位夫人糊涂,她老人家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傅夫人过来前是想过要狠狠教训苏韵娇一顿的,狠狠扇个几巴掌,方能解她心头之恨。但最终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她并没有动这个手。
但口下却没留情,她话说得很难听。
说她小小年纪手段了得,竟把勾引男人的这些把戏练得炉火纯青。先是拴了她儿子的心,见势头不对后,又立刻给自己另谋了出路。
这样的心机和手腕,怕是家教有方,从娘胎里就带来的。
傅夫人若只是骂她,苏韵娇不会说什么。但她如今狗急跳墙,竟侮辱到了她母亲,苏韵娇也就不可能再一声不吭,只任她辱骂了。
从前谨小慎微的过日子,万般委曲求全,不过是没法子。如今既有了另外的出路,苏韵娇也就懒得再惯着傅夫人这臭脾气了。
在她心中,傅夫人就是个虚伪至极之人。就此彻底断了交情也好,她也根本没指望日后还能继续走动。
所以,面对她这样莫须有的辱骂,苏韵娇回击道:“我娘在世时,从不曾说过夫人您一句不好。我娘也从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夫人之事,何故夫人要如此冤枉于她?我素来敬重夫人,但若您再对我母亲出言不敬,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来日方长,你我之间,不定是谁笑到最后呢。”
望着面前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的孤女,傅夫人错愕着虚浮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虽一早就知道她并非看起来那样软糯好欺,她是有手段和心机的,而且很深。但待真正瞧见她这一面时,傅夫人还是会略略有些诧异。
原来这兔子咬起人来,不比任何畜生温顺。
“呵!”傅夫人冷斥一声,“这才是你原本的一面吧?这些年来你扮弱装可怜,可是委屈你了。真是想让端儿好好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让他好好看看,他放在心尖上喜欢的人,到底真实面目是什么样的。”
苏韵娇却丝毫不为所动。
既已撕破脸,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夫人以为令郎的喜欢是多么值得珍惜的吗?令郎的喜欢也不过如此,有了更好的选择后,就弃了原本的婚约,背信弃义。这倒也没什么,联姻原就是结两姓之好的,如今我苏家落魄,你们傅家步步高升,再匹配不得,你们想另择高门,我愿意配合。但毁了婚约后,又要纳我为妾,算是怎么回事呢?我好人家的姑娘,放着外面的正头娘子不做,就是要给你家为妾的?”
这件事毕竟是他们理亏,此番这孤女又如此的咄咄逼人,叫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
只能静默在原处。
但苏韵娇既说了,自然就不会话只说一半。
所以她继续道:“令郎就算再位高权重,我心中也并不稀罕半分。若说品性不好,夫人难道不该先去谴责自己的儿子吗?他又是什么好人呢?贬妻为妾,这说出去,足够京中人耻笑个几年的吧?”
“你、你……”傅夫人被气得不轻,偏又反驳不了,只能捂住心口,“你好一张厉害的嘴,我竟没想到,养你在府上这几年,竟养出了个白眼狼来。我们傅家纵有对你不住之处,可也从未怠慢过你吧?你如今一朝过了河,竟把话说得这样难听。你果然是好啊。”
提到三年的养育之恩,苏韵娇自然也记得。
“夫人到底于我也是有恩的,虽说没有多好,但能在我困难时收留我,这个恩情我记下。但你们母子对我的算计,我也会一并都记得。我自己心里也有杆秤在,我知道我该做什么。这些年,也花了府上些银子,今日我一并还清。”说罢,苏韵娇侧首朝捧星看去,捧星立刻捧了银子过来。
苏韵娇说:“这边的是这些年府上给发的份例银子,我一分没动。这边的,是我感激夫人当时收留我,是我对夫人的孝敬。”
傅夫人目光冷冷从那白花花的银锭子上掠过,看都没多看一眼,只肃着脸说:“过河拆桥,你当真好本事。”
苏韵娇无奈,明明是他们母子亏欠她在先,又怎的说她过河拆桥呢?
她从不想与谁为敌,她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