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婚书我便收下,你先回去歇着吧。”顿了顿,也稍稍先透露了些,“一会儿端儿回来,他会去找你。”
苏韵娇突然觉得心中莫名一阵不踏实,她心慌的抬眸望了望上位的傅夫人。心内踌躇了会儿后,苏韵娇主动请了辞。
“如今还了婚书,苏娘同世子郎再不是未婚夫妇的身份,再私下见面,怕不合规矩。在过来之前已收拾好一应衣物,此番既是来交还婚书,也是就此别过的。”说罢她蹲身,又行一礼道,“这些年,承蒙夫人对苏娘的照拂了。”
傅夫人却仍留她:“你同端儿好歹也有过这样一段缘分,就算走,也得亲自同他道了别再走。”
傅夫人一反常态的一再挽留,更让苏韵娇心中生出不祥之感来。按理说,傅夫人拿了她退还的婚书后,该盼着她即刻离府才对,又怎会一再劝她再见傅端一面呢?她难道就不怕二人见了面后,再生出什么变故来,以阻止傅家联姻那么好一个亲家吗?
但一时也摸不清傅夫人的意思,苏韵娇只能称是。
“那苏娘先行告退。”她仍守着最后的体面。
苏韵娇离开后,傅夫人立刻暗示身边的嬷嬷点了火,然后她将搁于袖中的那份婚书递到火边,亲眼看着它烧成灰烬。
烧成了灰后,她才算彻底松了这口气。
“今日起,可以睡个好觉了。”
嬷嬷也附和:“主要是如今世子郎也改了心意,夫人您总算是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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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端才回府,即刻就有人将今日苏韵娇主动去上房寻傅夫人一事告诉了他。
傅端正在洗手,手在面盆中一点点拨水洗在自己的手背和手面。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突然就停了手中动作。
但也不过须臾,很快,他又恢复了慢慢泼着水静静洗手的动作。
良久后,才道了一句:“知道了。”音量不高,声线很冷。
随即,手从面盆中拿了出来,立刻有侍女奉了干净的帕子来。
傅端接过帕子细细擦净手后,又丢回一旁的托盘。
没再在屋内多做逗留,而是即刻负手跨过门槛往外面走了去。
方才来禀的小厮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苏娘找母亲,可知是何事?”傅端心下已有答案,但到底心中还存着些侥幸,不愿相信。
那小厮望了望主子神色,倒也不敢隐瞒,只如实说:“是去还婚书的。”
即便是一早心中就有数的答案,可当真正亲耳听到时,他心里还是百般不是滋味儿。明明是他先做了那个背叛的负心汉,可当得知被辜负的人不哭不闹的就要退出时,他心中也没来由的一阵躁意涌上心头。
腮帮子咬得死紧,背负腰后的手,更是攥握成了拳。
再不多言一句,只沉默着快步往披锦阁去。
这边,苏韵娇兴致也正不高。傅夫人一再阻拦着不放行,这令她心中十分不安。
甚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频频闪现在脑海中,已经意识到怕是这辈子都再逃脱不了这座牢笼、逃不开傅端掌心的苏韵娇,精神越发不好起来。
她知道傅家无耻,但没想过竟会这样无耻。
若她所猜不错的话,若傅端真要强留了她在身边,让她名不正言不顺,她必会以死明志。
然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从此之后,她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会儿披锦阁内再无了往日的热闹,主仆几个都兴致缺缺,一脸的担忧之色。
邬嬷嬷是长者,眼下这种境况,若她不能为娘子分忧解难,怕娘子更难捱过这关去了。
所以,即便心里也很慌乱,但仍强打起精神来劝:“小娘子眼下别难过,到底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即便真是傅家不仁不义,届时也还有别的法子,不一定就是娘子心里想的那个最坏的结局。夫人在世时不是常和娘子讲么,不要害怕眼前的困境,该要想想,若眼下这关过去了,以后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提起母亲来,苏韵娇不由想,要是爹爹娘亲都还在世该多好。
若他们二老都还健在,傅家又何至于会欺人到如此地步?
“昨儿晚上咱们还说呢,若今日就走了,定要记得去白云观,把爹娘的牌位捎带上。我昨儿晚上做梦还梦到他们的呢,梦里一直对我笑,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很好,他们就不说话了。”
三年多前,来京之初,苏韵娇就在上京城城郊的白云观里供奉了自己父母的牌位。这些年,她每年都会记得父母亲的忌日,然后在那日去观里给父母上香,捐些香火钱,以图观里的道士们能好好待她父母。
“再有些日子便是母亲忌日了。”苏韵娇喃喃。
说出这句话后轻叹一声,十分遗憾的抱臂搁双腿上,可怜又无辜。
傅端此刻人就站在门外,隔着窗棱瞧见这一幕,他突然间就没了踏足进去面对她的勇气。
踌躇了有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进屋来。只抬了那双幽幽冷眸朝屋里人看最后一眼,继而决绝的大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