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们穿着那么好的衣服,拥有数码相机,家里有小轿车,还有妈妈在身边,却还是不开心?
秦立很记得刚到安市那天,他是四个孩子当中最早来的,他看着小周同学从小轿车上下来,一个打扮富态的中年女人跟着下车,追着他不停地叮嘱,问他零花钱够不够,在外一定要吃好睡好,要玩得开心,末了拿出钱包,掏出几张大额钞票,塞进小周的书包里。
这整个过程中,小周正眼都没看这个女人一眼,大步往前,表情不耐烦得好像随时会原地爆炸,只给了几句“行了妈你别烦我了”之类的回应。
这一幕,让秦立体会到了什么叫嫉妒到变形。
很快,秦立发现,小周和小冯只是个开始。
最初,秦立以为自己是正常人,小周和小冯是异类。
到了帝都,和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几百个优秀学生代表们汇合后,秦立忽然意识到,原来小周和小冯才是正常人,当中的那个异类,是自己。
这几百个“优秀学生代表”,没有多少人是“选拔”出来的。
这些孩子,个个家里都不简单。
要说他们不优秀?倒也不是。
这些优秀学生代表,家里非富即贵,从小便物质与教育双管齐下,真正意义上的赢在起跑线上。这样长大的孩子,想不优秀,怕是有点难。
从另一个角度说,周老师对秦立的知遇之恩更为弥足珍贵。
这是秦立很久之后才想到的事了。那时的秦立,忙着被刷新三观。
到了帝都,小学和初中的孩子被分成了小学团和初中团,秦立唯一的快乐源泉小胖也离他而去。
秦立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发现他加入不了周围这些同龄人的话题。大家也许都看最近热播的动画和电视剧,也许都看最近热门的小说,可每次秦立试图开口,和大家一起讨论,大家都会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看他,之后继续聊自己的,仿佛他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试了几次,碰了几回软钉子,秦立明白了。
他明白了,他的努力是徒劳的。
至于问题的根源究竟出在哪里,他究竟是哪一点没做对,他似乎懂了一些,又没全懂。
到帝都后,集体活动的第一天发生的一件小事,给了他很强烈的冲击。
这次公费旅游吃住全包,理论上不需要孩子额外花一分钱。但孩子们几乎都带了零花钱,自由活动时间自己想怎么消费都可以。
秦立带着奶奶给的五百块钱,早就规划好了这些钱怎么花——要给爷爷奶奶、老师、同学和玩得好的朋友们买纪念品。那么多人,他都怕五百块不够用。
至于吃,既然组织全包,他怎么可能在这事儿上浪费钱。
他们第一天要参观的就是长城。从住处坐大巴出发,路途遥远。一上大巴,老师就给学生们每人发了一份午餐,那是一瓶牛奶和一块很大的方形餐包。
秦立拿到面包就没忍住,撕下来一小口尝了尝。
好吃。
这面包也太好吃了,比学校早餐的包子好吃一万倍。
秦立欣喜又小心地收好这份午餐,想等到中午饿了的时候再吃。
秦立个头本就高,15岁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阶段,胃口特别大,时常一大碗白米饭下肚,没一会儿就饿了。
这面包大是大,厚实是厚实,秦立却很清楚,大概率不够他一顿午饭。
但牛奶和餐包每人只发一份,按人头定的数量,秦立哪好意思跟老师再要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