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奶奶,秦立突然理清了一些事情。
人的性格会随着年龄和际遇而改变。也许,奶奶真正针对的不是儿子的女人们。
她是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命运发脾气。
爷爷去世后,奶奶没有一天真正地开心过。她好像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或者说,她不允许自己快乐,那样像是对爷爷的背叛。
她不允许自己快乐,也不允许自己周围的人——她的家人快乐。
于是,她会在除夕夜,在秦志国、秦志国的女朋友和秦立三人难得和气地一起贴对联、准备年夜饭时突然发脾气。
她会在秦志国和女朋友感情日渐融洽时突然发脾气。
她会在秦立想和她好好聊聊天,或努力逗她开心时突然发脾气。
她似乎打开了某种高度警戒模式,并且再也无法关闭。她警惕一切的平和与幸福,像是在驱赶可怕的洪水猛兽。她用一切不合理的行动拼命宣泄自己的愤怒,好像能让眼前的人瞠目结舌,她就同样能让命运瞠目结舌。
她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完全不再是秦立小时候记忆中那个听到他说“奶奶是世上最好看的老太太”时,会乐得咯咯直笑的和蔼可亲的奶奶。
那时,秦立隐约感觉奶奶是故意的。她余生唯一的使命,仿佛就是以这副残躯,拖着自己,拖着与她尚有联系的每一个人,一步一步往无尽的深渊走去。
随着年纪渐长,秦立觉得,奶奶也许真的是故意的。同时,她也许并不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就像,她既重男轻女,又把秦好当心肝疼。在她的观念里,这都没有什么不对。
小时候,秦立热血漫看多了,满脑子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后来,当秦立明白,人面对大环境,犹如蚍蜉撼树,他知道,这就是长大。
再世为人,秦立有了一个毛病,有时候他会突然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就像两个文档叠加到了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初始版本,哪个是修改后的版本。
他也理解了为何老人总是怀缅过去。
过去太厚实,越是厚实,越会挤压人生的空间。
他们不是喜欢缅怀过去。他们是只剩下过去了。
秦立看着眼前叶菊那已经27岁了却仍有一点婴儿肥的和善面容,也笑着点头,“喜欢就好。”
这一世有缘成为半个家人,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这个寒假,秦立耐心地等着秦志国出招,他好拆招。除夕夜,一家五口人围着大圆餐桌吃年夜饭时,秦志国亮出了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