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秦立懵懵懂懂的,秦志国和奶奶基本啥也不跟他说。
只知道凶手很快抓到了,也判了。
多年后,秦立有一次突然想起这件事,问严兰珍,知不知道当年的内情。
这是多大仇,至于要命?
严兰珍说,那是生意场上的利益纠葛。
秦志国死性不改,回陵城后依旧在灰色地带疯狂蹦迪,做的是一些后来会被国家重点打击的事,打交道的有黑道也有白道。这一行,风险高,钱来得也快。
而秦志国为了赚快钱,根本不管自己是新来的,风头过盛,动了别人的蛋糕,甚至断人财路,人家能不要他的命么?
秦立确实记得,和小嫩模一起生活的那一年,是秦志国对他最大方的时候,隔几天见上一面,就会问他饭钱够不够。
后来,小嫩模没了,秦志国一夜老了十年,换了工作,收入骤降,抠搜得秦立上大学每个月700块的生活费都嫌多。
秦立大学毕业、远走高飞后,秦志国跟严兰珍倾诉过,说他是心里有苦说不出,他不是对孩子抠门,他是真穷,他穷得有时候身上连一百块都拿不出来。
严兰珍把这些话转告秦立。她的本意是想让秦立与父亲和解。不是为了秦志国,而是为了让秦立放下。秦立听了,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笑。
也许秦志国确实有苦衷,也许吧。但秦立已经不在乎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秦志国最大的不幸大约是,同为父母,严兰珍做得太好——或者说,太过极端。严兰珍如果只有一块钱,她会把一块钱都花在孩子身上。而秦志国如果只有一块钱,他会跟孩子说,爸爸太穷,所以你们别怪爸爸。
卢梭在《忏悔录》里也是差不多的说法。孩子们,别怪爸爸将你们丢去孤儿院,爸爸忙着爱世人呢。
不知道世人会不会感谢卢梭,反正他的孩子们得知此事,大约会说我真的谢谢你。
这一世,小嫩模童芳宝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秦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朝秦立腼腆地笑了笑。秦志国说:“小立,叫叶姨。”
秦立很快知道,这个女人叫叶菊。
人如其名,她的人生宛如一朵并不娇贵的野菊花。
叶菊今年27岁。终于不用管秦志国的亲女儿叫姐了。
她是个农村女孩,家里重男轻女非常严重,爸妈从小就打她,她初中毕业就被赶出来打工,拿到的工资全被爸妈收了去,不到20岁,家里就逼着她嫁了人。
嫁人后,丈夫还打她,她终于受不了了,一个人跑了出来,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就来到了秦志国这里。
她老公找了过来,在一群红男绿女中将她揪出,当众薅着她的头发甩耳光,骂得不堪入耳。打了没几下,秦志国带着保安来了,让保安把男人拉开,说这是我员工,你打人也不能在这打。
其实叶菊没做什么,她性格内敛得接近木讷,长得也不算很美,那天穿的是服务员的制服,却被老公骂成了一个娼妓。
那男人想跟秦志国刚,秦志国可是这个地方的老板之一,立即官威发作,保下了叶菊。
叶菊对秦志国感恩戴德,这世上第一次有一个伟岸的男人,为她撑起即将塌下来的天。
后来,秦志国的合伙人卷钱跑路,秦志国一夜之间一无所有,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唯有叶菊留了下来。
叶菊坚决和老公离了婚,她什么也不要,身无分文,说只要秦志国愿意带着她,秦志国去哪,她就跟去哪。
秦志国实在也没啥可带的,就带着叶菊回来了。
离开了自己的爹妈和前夫,叶菊非常开心。
她的开心也很内敛,看到秦家的大房子,目光里闪着光,但不敢说太多话,跟谁说话都是腼腆地笑。
她和爷爷奶奶同样难以交流,鸡同鸭讲,但她很有耐心,手脚并用,有时即便听不懂,也努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