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闯入眼帘的就是落日的余晖。
就好像是在幕布上作画,用着极为浓烈的油墨色彩,将天边的云朵,将城市的半边高楼都渲染成灰金色。
许久未见阳光的苏宁,霎感宽慰。
而幕布之下,苏宁远望所见。
尽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塔,它们顶部尖尖,正在朝着外部喷涌着带着些微红的烟雾。
而它们的下方,是一栋栋排列有序、分布紧密、体型庞大的工厂。
一条污秽的河流贯穿着厂区与贫民区,落寞与荒颓牵连在了一起,与远处神圣、壮观的教会风建筑格格不入。
这是一座极具蒸汽风格的城市,很像工业革命下的英国。
苏宁起身下了高台,朝着阴暗的街道走去。
一侧是硕大陈旧、充满灰尘的工厂,它的旁边尽是一些排着污气的管道。另一侧就是被污染的河流,正朝着贫民区的方向流动着。
工厂的窗户很多,但都被木板一一钉死,透过缝隙依稀可以见到内部发出的微弱光亮。
天也已经昏暗下来,墙面上的白色的笔迹,就格外突出,尤为显眼。
苏宁向那望去,上面写着:你并不是真正的自由。那上方还画着一只猪头,眼睛和嘴巴都是用着类似“+”的图案组成的。
而一旁的门的两侧,贴着许许多多的纸张,它的上面,写着“公立学校628”。
转瞬之间。
苏宁的视角骤然变化。
再睁眼看时,也已经来到它的内部。
建筑的墙壁上用厚重的黑色墨水画着“628”,与之对立的就是对面二楼,那里面养着一排排的猪,一根根黑色弯曲的管道朝着食槽中投放着饲料,猪儿们整齐的趴在食槽旁边,井然有序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吃着食物。
它们的旁边,是一群穿着深绿色大衣,戴着防毒面具,头顶着黑色铁盔,持着短管猎枪的武装人员。
他们的头盔顶部,还竖着一个黑色铁圈,而这个铁圈,每个人的头顶都有,无一例外。
这全副武装的架势,也难怪猪仔们这么老实,在那儿井然有序的进食。
苏宁朝着中央看去,这才发现,下面竟然有许许多多的猪人,正低着头,坐在长桌上默默的进食。
再看他们的旁边,竟然也有几个持枪守卫,站立在用餐区域旁边。
从二楼的楼梯处,走出一位身着黑色长服,腰间绑着宽大的系带的人。
他一遍又一遍的,对着下方麻木不仁的猪头人洗着脑,他激昂疯狂的喊道:“无知和劳作就是幸福、幸福就是牺牲、牺牲就是必要的美德。”
这三句话,反反复复被他喊出。
苏宁这才发现,628的每一面墙上都写着这几句话。
这三句话时刻提醒着猪头人:别问、别好奇,问就是带头去世。
苏宁眼前画面又转。
一头童言无忌的小猪头人,趴在桌上,望着碗里粘稠的猪肉,朝着一旁拿着猪肉,正欲下嘴的大猪头人,发出了灵魂三问:“我们为什么要吃猪肉?我们不就是猪吗?
“外面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呢?”
“为什么持枪的人类要监视着我们的一言一行呢?”
奥因克小声的问道。
大猪头人名叫栓柱。
栓柱放下猪肉,用目光斜视着小猪人,他小心翼翼的发出声音:“嘘!不要命了小子!还不赶紧闭嘴吃你的饭!”
这些问题,栓柱又何尝没有想过。
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
它们所有的猪人,从生到死,都在这儿苟且,他一个想又有什么用呢?
栓柱想要极力堵上小猪人的嘴儿,但是还是被黑色长服的男人注意到,他将两只手,分别搭到两猪的后肩。
他仰着头,咬着牙说道:“我们的小奥因克,怎么小小的脑袋有这么多的问题呢?”
“嗯…停下吧!”
他又对着一旁的栓柱笑着:“或者我们可以对他饥渴的脑袋进行一些…教育。”
“当然可以…典狱长。”栓柱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看着身后的典狱长。
栓柱心中叹道:“那些曾经环绕着我,致使我停止去问为什么的原因,我也学会了是为什么。”
………
“跟我走,男孩。”
典狱长用钥匙打开二楼深处的铁门,侧着身子,对奥因克语重心长的说:“我有一些…要展示给你。”
“你的大脑是如此的不均衡的,是匮乏的,你需要…”
“……教育”
说罢就拉着奥因克去到了深处。
前面是一个深坑,典狱长将左手搭在右手上,叠放在腰间,他平静的对奥因克说道:“你知道我们在哪吗?”
他指着前面的坑中,侧着头怜悯的看着奥因克,淡淡的说道:“这是我们所有的个体都要去往的地方,在这个时间,我们是没有选择的。”
“现在。你想要的答案就在这下面。”
奥因克顺着坑中望去,那儿悬着许多滑轮尖勾,将猪的后腿贯穿,倒挂在半空中,
它们的猪嘴都是裂开的,透着嘴,正向着下方滴血。
断裂的眼眶、死不瞑目的眼睛、不完整的猪鼻、塌耸的长耳,各色各样的猪头堆积在底部。
以及充斥在地面上的碎肉、骨头、肠子。还有墙壁上斑驳混杂的血块,有的新鲜血红,有的已经溶沉漆黑。
奥因克猝不及防之下,被典狱长推进坑中。
他大喊着:“去寻找你的答案吧!”
“你的问题会使你变得毫无价值,它本身就是错误的!”
“我将把你丢在这儿伴随着这些毫无价值的部分,直到你真正领悟。”
奥因克被丢在了碎肉堆中,他的浑身因此沾满了血迹。
“我会变得有用的!”
“请不要把我丢在这儿!”
少不更事的奥因克在此时明白了死亡的含义,如果他再多嘴,他就会成为下一滩碎肉。
苏宁此刻就像是一位旁观者,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却无法造成什么影响。
当苏宁对奥因克担忧时。
眼前的画面再次一转。
典狱长已经苍老了很多,他正在台上,审视着眼前的猪群。
奥因克也已经成年,他和周遭的猪群一样,变得麻木不仁、任劳任怨。
“你们,是圣主创造的最低级生物,”
“你们,生来就是圣主的奴隶!”
“这就是你们的命!”
这样的话语,已经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每天都是。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栓柱。
他竟然站了起来。
他大声斥责道:“那只是你对我们的谎言,我也再不会相信你那麻木的谎言了!”
他的手上藏着锐利的铁钩。
“栓柱…”
“栓柱,不要…”
“栓柱…不。”
他身边的老猪们通通小声的开口劝道。
纷纷劝栓柱少说两句。
但栓柱却突然爆起,他的眼里泛着精光,他大声的喊道:“今天老子就要做一头自由之兽!”
“你们是腐败邪恶的!”
栓柱紧握铁钩,将面前守卫的头颅刺穿。
但却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还是被擒住。
628厂房的地中海屠夫,挥动着斧头,朝着猪猡们耀武扬威的喊道:“肃静!看这里!看这儿!”
栓柱被死死摁在原地,典狱长站在栓柱后面,面露悲悯的大声说道:“安静!孩子们,看看你们可怜的兄弟栓柱,他已经迷失了!”
“他被异端感染了!”
“现在!我们需要救赎他!”
“快来救救他吧!”
在一声声的救赎声中,栓柱被同伴结束了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