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居然要寻死!?
余夏惊呆了,停下干饭的手:“林武是昨天的——”
“是啊是啊,就是他!”
乡下妇人最好八卦,这才半天,估计这事早就传遍街坊邻里,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就像马大娘这样见人就津津乐道,嘴皮子都说得起火:“他们那一家子本来一直藏在家里不出门,没几个人见过林武的样子。结果闹了这一出,这下好了!把好多小孩都给吓坏了!”
“他爹他娘马上就把人抬回去了,村里大夫也去看过了,估计也没出什么事。但是……”马大娘摇摇头,“以后更难出门见人咯。”
“其实村里人都觉得他这病是被那些蛮兽传染的,一开始还想着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但好在他爹他娘这几年下来还挺正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也没几个人愿意接近他们家,连大夫也嫌晦气。依我看啊,还不如再生一个续续香火咯!”
余夏没有出声,安静地听着马大娘的喋喋不休,咬着勺子陷入了沉思。
依之前匆匆一眼见到的症状,她曾经好像也见过一次,说不定能知道这是什么病……
但是——
“小夏姑娘?”
马大娘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余夏立刻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不好意思笑笑:“啊,抱歉……”
马大娘不甚在意:“对了!我下午还得出门,小夏姑娘你要不要去哪逛逛?我喊翠儿那丫头来陪你?她跟你是同龄人,应该能聊的来!”
回过神来的余夏笑笑,婉拒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自己到处逛逛!”
“这样啊……那好吧。”马大娘也不强求,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还不忘嘱咐道,“村里兽奴多,小夏姑娘自己一个人还是要当心点。”
“……我知道了。”
时间还早,余夏回到房间给无忧投喂完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刚一翻身,口袋里的手机愣是硌住腰间,疼得差点飞起来。
“呜……”虚弱地捂住后腰,余夏呜咽了几声,引得无忧频频回头观望,她只好讪讪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既然如此,那就刷刷手机吧!
余夏顺理成章打开手机,解锁屏幕,一口气点开APP,动作行云流水。
事实证明,刷手机能使时间二倍速快进,等她拎着箱子站在林家门前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左右。
午后阳光灿烂,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余夏眯着眼睛才能不让阳光刺进眼睛。
她的身上在发热,可悲怆的哭声仍源源不断从面前这座屋子贯穿而来,如坠冰窟。
一面冷一面热,余夏握着医疗箱把手的手用力地指节泛白。
她有些紧张,仍是抬手敲了敲门:“你好……是林武家吗?”
她的声音夹在哭声里显得那么不明显,可屋内的声音明显顿了几秒,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从远到近,有人站在了门的另一边,成年男性的声音:“你是谁?来我们家做什么?”
“我叫余夏,是从京城来的。昨天见到了林武一面,我或许可以帮帮他。”余夏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总觉得这份说辞非常像上门推销产品的骗子。
不不不,说自己是骗子可不行!
门内的人又是几秒钟的静默:“你是大夫?”
“……”余夏深深叹出一口气,苦笑着,“算是吧。”
只听门板的另一侧传来几声压低声音的嘀咕,余夏实在听不清。好一会儿后才重新传出声音:“我们家已经没有钱了,也不打算再找大夫了。你走吧。”
没想到开局即结束,余夏急得喊出声:“那个!我不要钱!我只是——”
她突然一阵语塞。
是啊,她不是医生,也没有专业知识,这么上赶着给非亲非故的人看病是做什么?是圣母心泛滥还是……想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没有做错,证明阿土不是因为她才——
余夏突然有点搞不清自己的目的了,或许也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我只是……想帮你们。”
她低下头,声音轻而远。
也许迷惘,但这份想要帮助他人的心却是一直没变过的。
“……”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张悲喜不明,被蹉跎得只剩下憔悴和沧桑的脸。林三郎稍稍侧身让出一条路,屋外的阳光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线:“你进来吧。”
屋内漆黑一片,被糊上厚厚窗纸的窗户完全阻断了光的入侵。浓重的药味伴着潮湿发霉的空气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一眼就看到被帘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床
,如同蛰伏黑夜里的庞然巨物,能够吞噬一切。一旁坐着不断擦拭着泪水的中年妇女,她抽噎着看着余夏,眼眶通红。
一句话也没说,妇女默默站起来,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谢谢。”余夏小声道谢,快步走上前来,隔着床帘,她小心翼翼唤道,“林武,我可以看看你吗?”
“……”床帘那侧并未有何动静。
这种反应在余夏预料之内,她耐下性子安抚道:“我的弟弟也和你一样患了怪病,也看了很多大夫。我跟着那些大夫学了一些,虽然还不太成熟,但我想帮你,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吗?”
垂下的床帘微微飘拂,那人在里面,望着无一物的帘顶,于粘稠闷厚的药味中飘来一丝格格不入的香气,与帘外人轻轻柔柔的嗓音一起,搅得人心神恍惚,思绪繁乱。
过了好半晌,才听见从床帘缝隙中传来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缓慢地像是生锈卡住的齿轮。
“很丑,不好看……”他顿了几秒,又补上一句,“会吓到你。”
仿佛说完这句话用了全部力气,他长长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