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乱动,我先带你出来……”
余夏放轻了声音,双膝跪在地上,俯身朝少年伸出双手。
\呜呜呜——!”
可是还没碰到他,少年先发出了恐惧无比的尖叫,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支起来,想要远离她。
可是红肿的四肢俨然已经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一吃痛,人又摔回了地上:“呃唔!”
余夏趁机伸手托住他,并借力将人拖了出来。即使他挣扎地再厉害,破碎的指甲甚至划破了她的手背,余夏也没有松手,反而将少年死死扣在了怀中。
他很脏,很臭,自己唯一的衣服会被弄脏,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余夏看见了,少年那漂亮的金色眼睛里满满都是刺眼的绝望与痛苦,以及——求生欲。
他说他不想死。
是啊,余夏当兽医的初衷就是想要给予这些无人在意、被世界遗忘的小生灵拥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一个能够暂时停留的港湾。
就算,就算是兽人也一样!
余夏俨然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平常抱抱猫猫狗狗还行,此时变成了一个小男孩,无论是体型还是重量都大相径庭,非常吃力。
她想重新调整一下姿势,双手不可避免触碰到了少年的下肢,微凉的手指让本就瑟瑟发抖的兽耳少年更是虎躯一震,他更加奋力的想要摆脱异样的触感,从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嘶吼:“啊——!啊——!”
他在奋力挣扎着,可无论如何,过重的伤势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疼到麻木的身体也早就不受他的控制。
少年的金瞳暗淡了下来,刺耳的惨叫不知何时转为隐忍的呜咽,这是他对于自己无力反抗以及即将到来的死亡作最后的哭诉。
\乖,不要害怕。\余夏轻声安抚着,身上早就被蹭得脏兮兮的,这下也再不用顾忌什么,她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怀中少年大概有一只半大大型犬的重量,对于狗来说或许是正常,但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轻了——光看这骨瘦嶙峋的模样就知道以前没少遭罪
余夏气喘吁吁着,费劲地跨过地上的障碍物:\我会救你的,不要乱动好吗?\
少年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话还是真的没有力气了,挣扎的力度逐渐变小。直到余夏把他放下来时,他几乎一动不动,任由摆布。
那双金色眸子怔怔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憎恶或是恐惧的,像懵懂无知的孩子那样的眼神,干净地像一面镜子。
那里正倒映着余夏的身影。
“……”
这种异常平静的,即将要离去的神情她很熟悉,每一个死在她面前的小动物都是这样悄声无息离开世界。
它们甚至没有力气把眼睛闭上,将这个无情又残酷的世界映在眼中,直至最后一秒。
余夏很害怕他会就这样死去,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话……她恐怕也会疯掉的。
余夏赶急赶忙打开自己的医疗箱,从中取出最基本的工具和药品。
经过简单的检查,最致命的伤口是在嘴里被截断了一小部分的舌头和两颗被拔掉的犬齿,剩余的舌头还有几道明显的割伤,深褐色的舌肉被绞成了肉花,整个口腔黏膜发红肿胀,溃烂不堪。虽暂时止住了血,但很显然,这种伤势单靠自身的自愈速度是不可能愈合的。
余夏在救助站的五年间,自认为已经见过人间百态,像这样的伤口,显而易见都是人为造成的。
无论见过多少次,她都会为人类的恶意而感到恐惧。
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余夏不敢去多想,更重要的是如何医治眼前人的伤势。
首先是要对伤口进行清创和止血缝合,但在这之前应该先注射麻醉……
等下!兽用麻药可以用在人身上吗……?剂量应该是多少……?应该在哪个部位注射……?
无数的问号在心底滋生,余夏紧张得有点想哭,甚至有点手足无措。一不小心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一点……
“唔呜!”
感受到手下人小弧度的动作,余夏吓得放轻了手上的力度,她看过去,兽耳少年眼眶红红的,焦距不定的瞳孔,微张的嘴不断溢出混合血丝的唾液。
她必须下定决心。
余夏深呼吸,非常紧张。
第一次要给人做手术,术业不专攻,她非常没有信心。
但是……!
余夏从医疗箱里取出针剂和消毒棉球,深呼吸。
\你相信我吗?\
兽耳少年俨然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瞳孔焦距变大,但少年那尚未松劲的手仍死死攥着余夏的衣角。
那是他对于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