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贝儿看完那封信,立刻塞到炉子里烧掉了,并没有给三舅舅兰忠民回信,只是给了姐俩一包姜米条,便让她俩回家了。
“这个冯贝儿真奇怪,她哭什么啊?”大姐每天上学,并不知道三舅舅兰忠民和冯贝儿之间的事。
“不知道。”八一摇摇头,其实她心里明白,可是又能说什么呢?估计要是说出来,大姐肯定吓一跳,你这么小怎么啥都明白?
八一也有点儿替冯贝儿难受,同时也很替她幸庆,多亏了冯宝儿棒打鸳鸯,拆散了这两人,因为她知道,三舅舅兰忠民实在不是个良配,冯贝儿和他成了一对也未必会幸福。
她记得前世时,三舅舅兰忠民后来又跑到自己家住着。成天啥都不干,就捧着借来的书躺在炕上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家隔壁邻居陈老师的妹妹陈秀芝对上了眼。陈秀芝比他小八岁,刚刚中学毕业没多久。
陈家人知道了之后坚决反对,于是两个人偷偷私奔了。
陈家人把八一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做饭的大锅都被陈老头抡着镐头给砸了。把小小的八一吓得半死,所以记忆非常深。
要知道,砸人家吃饭的锅是最狠的诅咒了。它相当于不要人活命,断人家活路,绝人家烟火,致人全家于死地。砸人家吃饭的大锅,就跟刨人家祖坟差不多。
老爸庆连山气病了,躺在炕上一个星期没有上班。
老陈家受不了村里人对他们行为的鄙视,悄悄把家搬到公社去住了。
三舅舅兰忠民把陈秀芝拐去了黑龙江,在那里待了一年光景,才又回来了。
木已成舟,不得已陈家也只好认下了。
姥爷兰春林当时病得很重,也很生气,说什么都不认三舅舅这个儿子了。
老妈兰花成天以泪洗面,没有办法,老爸只好出面给了陈家天价的彩礼,还给三舅租了房子打了家具,置办好一切,张罗着给结了婚。
结果没过两年,两个人就开始三天一大闹二天一小吵。
三舅妈陈秀芝是家里的老姑娘,从小惯到大,很是任性,而且她有个毛病,特别爱骂人。这是兰忠民不能容忍的。三舅舅兰忠民虽然比陈秀芝大了许多,但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忍让,他们俩吵架逐步升级,渐渐地便开始上升到拳脚相加,兰忠民经常脸上挂花,陈秀芝经常鼻青脸肿。
陈秀芝那个小女人是个不讲道理的。他们俩打架,老妈兰花知道了,好心去拉架,帮着她骂三舅舅兰忠民。可是她居然好赖不分,把拉架的老妈兰花好一顿挠,下颊处挠了一道深深的抓痕,几十年都没有消下去,可见当初下手有多狠。
三舅舅兰忠民虽然很畜生,但是他对老妈兰花的感情很深。他从小是在老妈兰花后背上长大的,挨饿那几年,但凡有口吃的,兰花都喂给他吃。后来兰花结婚了,一年当中也有半年时间,兰忠民是吃住在兰花家里的。
原本兰花去拉架,他已经住手了,可是没想到陈秀芝不分好坏人的把兰花挠得满脸是血。他彻底怒了,当时就把陈秀芝两只手都掰折了,肋骨也踹断了两根。
这一回,陈秀芝终于被兰忠民打老实了,再也不敢张嘴就骂人了。
可是呢,三舅舅兰忠民仿佛打媳妇儿打上了瘾,只要是心情不好,张嘴就骂,举手就打。
陈秀芝彻底成了一个受气小媳妇儿。
……
想起这些,八一便一阵哆嗦,老爸老妈前世对三舅舅太好了,简直是当做了儿女在照顾,却被他伤的不行。
也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他的。
没过多久,冯宝就带着冯贝儿返城了,冯贝儿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到了八一家里,把那面圆镜子和红纱巾送给了八一。
后来,八一才知道,是老爸庆连山求了大堂姐夫那仁清给开了返城证明,他们兄妹才能回城。
······
姥爷兰春林和三舅舅走了,老妈兰花去生产队干活,家里没人照看八一和三姐。
于是,兰花下地干活时领着三姐庆文真,而八一就由大姐带着去学校。
至此,八一天天早上吃完饭,背了一个兰花用毛巾缝制的小书包,里面装着洋娃娃和饼干,跟着大姐去上学。
挥发河村学校还挺大,有宽阔的土操场,两排土房子,共有八个年级,也就是学生在村子里可以念到中学毕业。如果要上高中,就得去公社念高中了。
大姐和大哥现在念二年级下学期。
八一跟着她们进了教室,教室里摆着破旧的书桌,高矮不一,书桌下是长条凳子,长条凳很高,八一爬不上去。
大姐把八一抱到凳子上坐下,长条凳子很窄,还凸凹不平的,八一穿着开裆裤,有点儿扎屁屁。
她不干了,挣扎着要下去:“姐——,扎银(人)······”
大姐连忙把胳膊上的套袖摘下来,垫在凳子上,再把八一抱上去。
八一坐好后,小手扒着课桌的空档处,仰起头只能露出脑门和冲天辫儿,眼睛看到的是黑洞洞的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