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一大早,大队会计富立新来了八一的家里。
“连山,有你的电话,是大岭子镇邮电所来的,让你今天去一下。”
“大姑父,我知道了。吃了没?在我家吃点儿。”庆连山热情地招呼着,
“不了,我这就回家吃饭,你赶紧吃了饭就去吧。”个子矮矮的富立新摇摇头,连坐都没坐就走了。
“你明知道咱大姑父从来不吃别人家的饭,还招呼啥?都把人吓跑了。”兰花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了屋子,“你赶紧吃吧,吃完去镇子上看看有啥事儿。”
“嗯。”庆连山坐在了北京凳上,接过兰花手里的一碗饭一碗菜,就着炕沿吃起饭来。“大姑父真是孤拐,吃不得别人家的饭。”
“大姑父爱干净,不是他自己做的饭坚决不吃。”兰花笑着,“大姑经常在家里骂他。”
“要是我也得骂,大姑做好饭了他还嫌弃,非得自己再做一回,也不嫌麻烦。”庆连山边说边飞快地扒拉着饭菜。
哥哥姐姐都在香甜地睡着,并没有被父母的说话声吵醒,只有八一坐在被窝里,搂着洋娃娃专注地听着两人说话。
虽然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出来,屋子里有些昏暗,可是八一还是看清楚了富立新的样子,眉清目秀的,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衣服上貌似一丝褶皱都没有,脖子上系着藏青色毛围脖,是那种时髦的把围脖对折围在脖子上,然后从中间掏出来,整理的板板整整的。没有戴棉帽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并没有擦头油,可是发丝没有一点凌乱,有可能是打的发蜡。
八一跟着兰花去过供销社,老妈兰花也曾经打过头油。她曾经仔细地看到过,头油有成瓶的也有散装的,成瓶的也不过是五六毛钱一瓶,散装的更便宜,两毛钱就能打上许多。而发蜡就很贵了,用小铁盒装着,还没有自己的巴掌大就需要三元钱。不过,发蜡可不像头油那样一抹到头上就跟被牛舔过一样软趴趴的,抹上发蜡可以把头发定型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还不会那么油汪汪的,非常自然。
看来这个庆连山口中的大姑父富立新生活的挺精致啊,看起来不是农村人,应该是从城里来的。
姓富?这不是和前世自己对象一个姓吗,难道是那个在大连退休的的姑爷子?
要知道姓富的人家还是很少的,一旦遇到了姓富的基本上都是亲戚。
还别说,这样一想,富立新和富军在个头上和样貌上上还真有五六分相似之处,就连性格都挺像的,特别爱干净,简直就是洁癖症。
八一抱紧了洋娃娃,这一世坚决不和他相遇了,那个人实在不算是良配。
老爸庆连山早上八点钟从家里出去,一直到傍晚五点半多了才回来,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进了屋。
他一进屋子,原本坐在炕上玩嘎拉哈的哥哥姐姐们立刻沸腾了。
“哇!爸,你推回来自行车了?”庆文革扔下手里的嘎拉哈大叫。
“爸,是你买的吗?”庆文林已经光脚跳下地。
“傻不傻你,”庆文吉跪在炕边,一脸鄙视地看着庆文林,“咱爸是送信员,单位给发自行车,你没看是绿色的嘛。”
“哦,”这回庆文林没有炸毛,用手摸着自行车的车把,“还是新新的呢。”
正在褥子上躺着发呆的庆八一,也一咕噜翻过身来,趴在枕头上看着屋地上停着的崭新的自行车。颜色是邮政局特有的墨绿色,二八大杠,后座两侧有两个支架,那是托放装信件的大囗袋的。
自行车的前叉上,一只金色的凤凰高高地翘着尾巴。
“凤凰牌自行车!”庆文革穿上棉鞋,转到车头抚摸着车标激动不已,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一个不注意凤凰就会飞走了。
“我看看。”庆文林也凑过去细细瞧着,“凤凰可真好看啊!”
“咱村子里只有陈老师有一辆自行车,都好多年了,可旧可旧了,哪有咱爸这个好。”庆文吉手舞足蹈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