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了。”
萧筱有些紧张,李治当时是担了很大风险的,假造帝王书信乃是大罪,不由追问道:“然后呢?”
“我仿的字体,是先帝常用的飞白书。大哥收到信不久,可能觉得又有了指望,就上书先帝,直指魏王自恃宠爱,早有夺嫡之心,因为他多次挑衅、以下犯上,自己才心怀恐惧,犯下谋逆大罪。若此时立魏王为太子,便是正中下怀,遂了他的狼子野心。”
“先帝很是震惊,此时长孙无忌一锤定音,进言说若立我为储,则三子皆可保全,若立李泰,则我和承乾皆不能保。”
萧筱终于明白,长孙无忌这招说不上多高,但却对准先帝的心病,给了重重一击。
李世民自己是通过“玄武门之变”夺位登基的,为此不惜灭了兄弟两家人,但他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子孙也采用这样非正常的办法去继位。
虽然他宠爱李泰,但李承乾也是他苦心栽培二十年的太子,当得知两个儿子险些重演当年悲剧时,才会更加痛心震怒。
长孙无忌正是看出了他这份顾忌和恐惧,将谋算皇位的李泰三振出局。
“太子失道,魏王窥伺,皆两弃之。我成了太子,但先帝还是心疼魏王的,只将他降位成郡王,调出京去,几年后又进封成濮王。”
直到那时,李治才看懂了长孙无忌的谋算,亲舅舅又如何?照样能在三个外甥之间玩弄权术,打压一个,利用一个,再算计一个。
“一年后,大哥病死在黔州,派去的人在收拾遗物时发现了我的那封信,并呈给了先帝。”
萧筱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那九郎你…”
李治重重回握了一下,回忆满是苦涩。
“先帝自然认出了是我的笔迹,当即就召来了长孙无忌,明面上说不满我过于懦弱,想废了我,改立吴王恪做太子。”
萧筱听了简直想骂人,先帝这是看出了里面有长孙无忌的手笔,才拿废立之事敲打他呢。可是怎么不想想李治的感受?
“九郎,你当时,害不害怕?”
废太子是什么下场,看看李承乾就知道了。
虽然明知他最后熬出了头,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她还是会为过去那个,如履薄冰的少年揪心。
李治怔忡了一会,低头抚过她的眼尾,低低道:“可能是怕过的吧,没有人问过我,这么久了,连我自己都忘了。”
“但我也笃定,长孙无忌一定会保住我的太子位,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长孙家的世代荣华。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用那么卑劣的法子。”
后来,废立一事果然不了了之,晋阳公主却忽然病倒了。
“直到兕子临终前,我才得知,原来长孙无忌早就找过她,哄劝她为我担下伪造御笔的罪责,只因她从小跟着我,也习得一手飞白书。”
“她身体本就不好,年纪又小,这件事太大,愧疚和害怕生生把她压垮了。”
兕子死的那天,是个大雨瓢泼的夜晚,他跪在甘露殿的台阶之下,遍体生寒。
他永远记得,先帝居高临下,看向他的复杂眼神。
“雉奴,记住,你的太子位是用你妹妹的命换来的。”
“以后,一定要做个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