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越想越觉得弊端甚多,这些新科进士本应该成为朝廷的新鲜血液,可一开始便被各个利益集团给盯上了,与他们沆瀣一气。
如此一来,皇权会一步一步被架空,君弱臣强,国之大患也。
“春闱之后,还应当加一道考试,由朕给这些新科进士亲自出题,亲自阅卷,亲自定下名次。”
萧筱眼睛一亮,李治果然聪明,一下就想到了解决之法。
这就是后来的殿试,由皇帝亲自选拔出来的进士,日后就都是“天子门生”。
“但这样还有一个弊端。”李治沉吟道:“能到朕面前的,都是最后及第的几十人,但春闱考生数千,那些考官们依然可以给自己人大开方便之门,那些才气既高又不愿同流合污者,还是无出头之日。”
萧筱笑了,“陛下,那就让他们认不出谁是自己人。”
“说来听听。”
“很简单,一是糊名,二是誊卷。”
唐朝的科举没有后世那么严格,考前不搜身,考卷不糊名,考生可以温卷、行卷,也就是拿着自己的诗集、文集向主考官毛遂自荐,自我推销。
这样一来,出身高的,名气大的,关系硬的,自然录取的几率就大多了。
可是名字一糊,谁看的出你是崔王卢郑,还是赵钱孙李?
再用同样的字体誊一遍试卷,想靠笔迹认人的路也堵死了,大家一视同仁,就拼才学。
李治犹如醍醐灌顶,“好法子!这是防小人不防君子,若真有真才实学,此举并不会有任何损害,若是欺世盗名之辈,想靠着一个显赫的姓氏就为官作宰,正好断了他们的路!”
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这也是你们那儿的法子?”
“若按大唐的规矩,我怕是连寒门都不算,只能算草民。”萧筱失笑道:“可我们那里的高考,相对而言是最为公平的考试之一,让无数人获得了接受教育和改变命运的机会。”
接着,她又给他说了些其他的防作弊措施,比如考前搜身,设立考场监督,考试期间贡院锁院等等。
李治一边听一边颔首,只对搜身不太认同,“大可不必,恃才者必定傲物,十年寒窗不易,何苦折损他们的尊严?其他措施倒是可以借鉴。”
虽然他兴致勃勃,萧筱还是不得不泼冷水,“可是陛下,此事怕是不易。这些世家最重子女教育和家族传承,如今九品中正制废除,科举乃是大势所趋,陛下若推行改革,便是动了他们的进身之阶,也是动了世家的根基。”
吃到嘴里的,谁愿意吐出来?巨大的改革必然伴随着激烈的冲突,她不由有些担心。
“放心,朕不会鲁莽行事,变革虽难,却不得不做,只是要寻找一个恰当的契机。”
有一点李治没有讲明,若没有恰当的时机,那便创造一个。
三月初三,春闱正式开考,考试地点就在尚书省的廊庑之下,卯时开始,酉时收卷,只考一天。
此时正值黄昏,晚霞染红了长安的天空。
人群陆陆续续走出尚书省,这些或筋疲力尽或踌躇满志的学子们不会想到,短短数日之后,一场改变他们前途,以及天下读书人命运的变革就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