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用眼神询问:可要将人驱赶?
容昭眉头微蹙,摇了摇头。
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既然是人家先来的,他们怎好意思再将人赶走?
更别说那姑娘的丫鬟还虎视眈眈盯着他。
没一会儿,雨丝绵密地落下,湖面笼罩着一层朦胧轻薄的水雾,两人各自坐着,谁也没吭声。
容昭心情有些烦躁,最近朝臣们又开始催他立后,这样的情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演一回,容昭一向置之不理。
有了爹娘的情感经历摆在面前,他一直觉得,娶皇后并不只是一个流程,这皇后的人选,总得是他真心喜欢,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急眼了,上了年纪的岑御史险些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让人头疼。
雨势渐大,谢辞盈抬起头来看了眼对面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微讶。
年轻的天子身穿便服,玄色衣袍衬得他气质冷清疏离,面色愈显白皙,他眉尖不耐地微拢,眼尾微微上挑着,无端透出矜冷。
谢辞盈自然是没有机会见到皇帝的,她见这人相貌不俗,气质矜贵,应该是哪家的世家子弟,想必被这扰人的雨困在凉亭,心中生出几分不耐。
谢辞盈拿起旁边的雨具递了过去,神情淡淡:“公子若不嫌弃,这伞便送你了。”
容昭略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少女容貌姣好,气质清冷,她略垂着眼并不看他,十分守礼。
他挑了挑眉,没有急着接:“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她淡笑一声,看向亭外,眉眼比这水雾还要冷清几分:“家中无人等候,我回去早晚并不要紧,等这雨停了再回也不迟。”
容昭眉心不自觉拢了拢,他接过那伞放到一边,方才他便察觉到这少女情绪有些低落,恐怕是遭逢了什么变故。
他眸光深了深,口吻随意道:“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除了生死,其余皆是小事。”
谢辞盈一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她展颜一笑:“公子莫不是以为我想投湖自尽?”
她笑起来眼眸弯弯,有种云销雨霁的明净。
容昭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没有否认。
一个姑娘,大雨天孤零零坐在这里,还把唯一的伞赠给别人,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她是不是想做傻事。
谢辞盈唇角微弯,神色坦然自若:“公子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她眼眸冷静,眼瞳幽深,“非但不会自寻短见,我还会好好活着,比他们都活得更好。”
容昭从这个外表温柔娴静的姑娘身上看到了一种坚韧强劲,好像路边被风雨摧残的七零八落的蔓草,你以为她会一蹶不振,然而到了第二天,她依旧生机勃勃。
生平头一次,他对一个姑娘产生了好奇。
后来他知道,她叫谢辞盈。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
容枝很快发现了自家兄长的异常,起因是容昭时常在她面前走神。
她不满地凑近:“皇兄!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容昭敛了敛神,漫不经心问:“你方才说什么?”
容枝气闷地瞪大了眼:“你果然没在听,想哪家姑娘呢想的这么入神?”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却见容昭耳尖都红了,冷着脸微斥:“满口胡言。”
容枝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还说没有,没有你耳朵红什么!”
容昭:“……”
在她的死缠烂打下,容昭不得已终于向她坦白。
容枝喜不自禁,在殿里走来走去:“天呐,我终于要有皇嫂了吗?谢家姑娘,好像没什么印象,我回头让满满打听打听!”
容昭眸色微沉:“什么皇嫂?八字没一撇呢。”
“那你把那一撇加上不就得了!”容枝不以为意,“开什么玩笑,天底下还有姑娘会看不上我皇兄?”
“……”
谢辞盈知道容昭就是当今天子时,很是不能置信。
更令她震惊的还在后面,她蹙着眉:“盛京多的是世家贵女,陛下为何想让臣女当皇后?”她抿了抿唇,“臣女不觉得自己能胜任这个位置。”
容昭勾了勾唇:“因为朕喜欢,朕觉得你可以。”
谢辞盈略有些错愕,耳根发烫:“可是……”
“朕也想看看,你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容昭眸色添了几分认真,“你当了皇后,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谢辞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那如果那个人是陛下呢?”
容昭皱着眉:“我从来不欺负女子,更不屑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年轻的天子神色有些委屈,“阿盈,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