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下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随着牢层不断降低,曾经那些凶神恶煞的囚犯,通通回避着里维瞥来的视线,好似里维不再是那个新奇的不速之客,而是某种择人而噬的洪水猛兽。
如若里维的脑袋后边长有眼睛,便会发现其身后并不是正常的一缕幽影,而是整整一大块铺天盖地的扭曲阴影,面积之广几乎将偌大水域全数覆盖,其中弥散着的无声哀嚎好似地狱图景,处处都透着难以名状的绝望,映射出每一位囚犯内心深处名为恐惧的存在。
风声鹤唳而草木皆兵,狂澜过径却噤若寒蝉。
阿斯莫德别在里维的腰间,此时此刻他的恶魔之眼便成了放大镜一般的催命符。那感觉就像是做手术不打麻醉,看鬼片不上厕所,喝白酒不搭小菜,只要阿斯莫德一旦睁眼,便能瞧见无穷无尽的畸变灵魂纠缠在一块儿的惊悚场面。
撕手扯脚是家常便饭,扭头断脖也不足为奇,如同蜈蚣一般拼接而成的百足异形更是随处可见……
对于阿斯莫德而言,此种场景可不是一桌别开生面的满汉全席,更像是一堆用变质食材混着发酵蛆虫的生腌凉拌,其中的恶心程度仅有以灵魂为食的恶魔才有资格说道一二。
途中,里维偶然瞥见了恶魔俾格罗的牢房,正准备招呼抹布酱停下来收集“妒恨之源”的灵魂材料,却被俾格罗那大气不敢出的惶恐神情所打断,要知道对方可是超超超超超级喜欢里维的恶魔变态,可是现在见到里维却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的大魔头一般。
“阿斯莫德。”
“……”
“阿斯莫德,你哑巴了?”
“……”
“阿斯莫德!你再不说话,就扔你喂鲨鱼了哟。”
“……”
抹布酱闻声回头瞧了一眼里维,又淡淡地瞥了一眼恶魔脑瓜,虽然没有说话,但阿斯莫德却如蒙大赦一般,堪堪从恍惚中缓了过来。
“里维大哥,什么事,刚才我…我走神了。”
“走什么神啊,想你的万岁老妈?还是你的百岁小女?”
“啊这…都不是,想我家男宠,万一他趁我不在,跟我几个老婆厮混,你说我该吃谁的醋呢。”
“六。”
里维可没功夫吐槽恶魔玩得花,他再好糊弄也瞧出了一些端倪。下潜期间他们就跟官老爷巡街一样,一众囚犯无不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其中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猫腻。
可是无论里维如何寻觅,甚至差点把脑袋扭断,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抹布酱手上的温度似乎变凉了一些,但这毕竟是深水,温度下降很正常。
“抹布酱,你冷吗?”
“不冷啊,怎么了里维?”
“没什么。”
“哈哈,我们靠近一点吧。”
说完,抹布酱便轻轻贴到了里维的怀里,下潜的速度因此一滞,她整个人依偎在后者的臂弯,感受着扑通扑通的心跳,神色透着一丝惆怅。
嗅着彼此身体的幽香,贴着各自淡淡的温暖,静谧的地牢水域仿佛不再昏黑幽闭,而是一处无人打搅的世外桃乡,没有尘世的喧嚣,亦没有他人的争闹,只有一只鸟,一颗头,亦或是一位捏脚老师傅。
短暂的闲适并没有地方安放。
里维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好好珍惜那些本该珍视的昔日时光。
是在患得患失中不可终日,还是在肆意纵情后追悔莫及,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注定指向一个无解的结局。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控制着一切,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折磨我吗??
里维想起名为“弈子”的隐藏任务,那个不甘于被命运左右的鲁鲁特殿下。如果里维是可以决定鲁鲁特命运的【玩家】,那么谁又是可以拯救里维的【玩家】?
“我们到了,里维。”
“嗯?”
里维自沉思中堪堪回过神,已然站在了关押血族的牢房之前,只见对方缩在深红色的披风之下,观不清其样貌,不过从形体轮廓上看,与人族非常相似,应该不是什么恐怖怪物。
“你的心好乱,要不要休息一下,纸条的解谜我来就行了。”
抹布酱的手轻轻摁在里维的胸口,打算通过心跳判断里维真实的喜怒哀乐。
“你要…杀了它吗?”
看着眼前的囚犯,里维心生一丝不忍,或是良心发现不愿徒增杀孽,也可能仅仅只是不想抹布酱沾上更多的鲜血。
“不啊,你想什么呢。”
“你把我当什么了?嗜杀成性的女魔头?”
抹布酱的声音清脆悦耳,她轻轻弹了一下里维的额头,眨巴着眼睛示意里维不要多虑。
“你,把头抬起来。”
“请问,您有什么事。”
牢房内的血族吃力地挤出披风,露出了半个小脑袋,并非印象中苍老阴沉的吸血鬼造型,而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灵动的软萌小萝莉,她说起话时有一颗小虎牙,布灵布灵的浅红大眼睛与抹布酱不遑多让,就可爱程度甚至比抹布酱更胜一筹。
说起来,抹布酱十六岁左右的年纪,也算半个萝莉,搁在里维原本的世界还未成年。
“我需要可以收纳血脉之力的容器,你可以做到吧。”
抹布酱的语气很是淡漠,比起寻求更像是命令,她瞅了一眼别在里维腰间的阿斯莫德,后者已经将相关话术告知过她。
“好…好的。”
血族小萝莉怯生生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连里维都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暗暗决定若是结婚了一定得生个女儿。
但见小萝莉伸出一只娇小玲珑的右手,五根指头如同花骨朵里偷跑的嫩瓣,富有元气且乖巧可爱,指甲不是吸血鬼那般的锋利细长,而是跟人类一样带着月牙儿且修剪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