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时的记忆中,临江镇的黄昏总是燃橙色的。
这就怪不得,当我知道,我所在的时空名叫燃橙色时空之后,并没有半点惊讶。
2012年3月17日,我不该乘坐这样的大巴回到临江镇的。
但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和一通难以置信的电话,我竟然也愿意在离开临江镇五年之后,重回老家。
从小到大,我都不喜欢乘坐大巴。
非要说的话,我尤其不喜欢从幸山市到临江镇的那一辆脏兮兮的大巴。
我甚至觉得,这条线路上,只有同一辆沾满了泥浆的大巴,同一个喝着红色保温瓶中枸杞茶的寸头司机,和同一批拿着锄头和背篓的乘客们。
当然,还会有同一个不洗澡的年轻壮汉坐在身旁,用臭熏熏的双脚伸长之后,将我封锁在我的座位上。
可是,刚刚辞职的我,如果不去和那个女孩见面,那么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没什么事情好做吧?
现在,银行卡上存着的一笔钱,连支付房租都是困难。回到老家之后,至少还可以在家里吃饭,节省一些开支吧?
一旦这么想,我就直接打包好行李,也顾不上岀租屋里自己花钱购买的那些电器,提着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就去了车站。
回老家真正麻烦的地方是,因为没有直达车,所以得先坐动车到幸山市,再转乘大巴回到临江镇。
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常常这样折腾。第一段坐动车相当舒服,而第二段则相当难熬。
更别说,要是提着行李箱,在车上上上下下,从过道挤来挤去的感觉了。
也许,这就是我工作之后,不常回老家的原因了吧?
今天,我却怀着忐忑的心情,义无反顾地上了车。
多少是有一个愿意冒险的梦,才会如此吧?
2012年3月16日,我刚和上级领导袁高吵了一架。
原因很简单,他刚被分配到我所在的部门,新官上任,所以决定拿我来开刀。
虽然,因为高烧卧病在床,我已经请假在家了。
但是,袁高却在当天13点30分,组织了一次部门会议。
我看自己烧退的差不多了,就还是赶去了会议现场。
“有的员工还是不看通知,迟到了三分钟啊?”袁高坐在会议桌上,摸着自己的大肚腩,对我说道。
“不好意思了,袁主任,因为发烧,我请了假了。但是,看到会议通知,我就还是赶来了。”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解释道。
“但你还是来了,来了就要守规矩啊!”袁高瞟了我一眼,问了一个决定性的问题:“我想问你了,你是向我请的假吗?”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在他催促下,回答道:“不是的,我是向之前的王主任请的假。”
“发烧也是假的吧,不服从安排才是真的吧?之前,我在部队上工作,也没有遇到过不守规矩的兵啊?”袁高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说道:“听说,我们单位也不缺人啊?倒是现在的年轻人比较缺工作机会呢?”
“袁主任,我真的是发烧啊。”我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说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喜欢顶嘴啊!”袁高从怀里掏出一只温度计,扔在了桌上,对我说道,“那你测一测吧?”
我吞了一口唾沫,意识到自己的工作生涯,已经走向了尽头。
将温度计放在腋下的那一刻,我第一次诅咒自己,发烧什么的千万别好,烧死算了。
“是吧?”最终,袁高得意地拿着温度计,对大家说道,“为什么就以为自己糊弄得了别人,不相信领导的火眼金睛呢?”
与此同时,会议桌旁的同事们,集体低头,避免和我眼神相撞。
当天,离职手续走得相当快。
下午五点左右,袁高就已经拿着一只中性笔,在手上转了个圈之后,在我的离职证明上签了字。
他那时得意洋洋地对我说道:“听说你以前和袁小洁相处得很不融洽呢?为什么呢,那么会做人处事的女孩子,我侄女她怎么就和你合不来呢?我知道你能力很强,有些领导还想保你。但是呢,你的事情现在是我说了算。以后去了其他地方,别只会办事,不会做人啊,年轻人!”
“喂,主任!”那一刻,心底无名鬼火涌上了心头,终于给自己说了一句解气的话,“我可能确实没发烧,但你脑子烧糊涂了吧?想骂我的话,怎么不在我离职前多骂两句呢?听你屁话这种业务,我的遣散费里可不包啊!”
就这样,我在他骂骂咧咧的背景音里,潇洒地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但是,之后呢?
我也没有想清楚,自己应该的下一步应该怎样。
而就在我回到岀租屋之后,只觉得身心俱疲,倒床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