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瑞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八字仰起脸,静静地看着遥远的天边,仿佛在回忆往事。
“我的亲妈死得早,爹拖着我们兄弟姐妹六个,日子过得很苦。王妈妈是村里口碑极好的人,她嫁入陈家后接连生了几个女儿,只是没有一个儿子,而夫家一直希望有个儿子。她说和我有缘,就请村里人牵线搭桥,把我过继给她,既成全了夫家想要儿子的念头,也减轻我爹的负担。”
他喃喃地说着。
“我七岁过继到王妈妈家,她待我很好,她说她其实只是我的师傅,我可以叫她妈妈,但毕竟她不是我的亲妈,而且也让我不能忘了亲妈,以后叫她时就带个姓,后来我便叫她王妈妈。
我九岁那年,她开始教我风水命理的功夫,王妈妈说,这是能帮人,能济世的手艺,要我牢牢记住了。这一学,就整整学了二十年。
那一年,王妈妈说,其实六年前我就可以出师了,之所以让我多学了六年,是要磨我的性子。她说,这门手艺像一把刀,能杀人,也能救人,但是刀无好坏,关键还在使刀的人。磨了六年的性子,是要让我知道,刀的真意在‘藏’,不在‘杀’!
她说,这原是她家传的手艺,到了她这一辈,这门手艺快绝了。都说‘技不外传,海不露底’,她还是打破规矩把手艺传给了我,还要我以后找个称心的人把手艺传下去。她说,这就是我和她的缘分。但是她给我立了一条规矩,但凡手艺在身,绝不能与她的后人为难。”
听他说到这里,我也算是明白了,我说道:“原来你一直不愿与你陈家那几个姑妈为难,是因为这个。”
陈八字心酸地点了点头。
瑞子气愤地道:“信守你师傅立下的规矩没有错,但是不与她们为难,也得有个底线,你看你这个,哎呀,简直是无节操、无下限,儿子伤成那样了你也不吭一声。”
陈八字继续道:“南生摔伤后,进医院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他好不了了。但我又能怎么办?他才十八岁,我只是想天天能见着他,能听见他叫我爸……”
说到这里,陈八字的眼眶落下两行浊泪,“我实在无法看着南生在病床上等死,于是才狠下心去了云南。”
我说道:“你是去云南寻找炼制尸妖的法子?你怎么知道去那里一定能找到?你是……算出来的?”
陈八字点点头。
我心里暗惊,这命理算术竟然能到这地步?不过一想到他当年算出那场事故,独闯市府的事情,我心里也就释然了。
陈八字又道:“炼制尸妖,在降头术里是秘术,也是禁术。如今即便在南洋一带,懂得这法子的也没几个人了。天可怜见,我在云南找到了这个人。我说明了来意之后,他便提出‘换法’,他教给我炼制尸妖的法子,但要我以‘寻龙’之法来换。”
“寻龙?”瑞子问道,“什么意思?”
陈八字道:“在我国的地理范围内,分布着九处‘龙晕’,也叫‘九龙晕’,这也是我们国家自古以来地分九州的原因之一。每一处‘龙晕’都关乎着一地的生气兴衰,官伐胜败。”
“哦,但是他一个降头师,找这玩意儿干什么?”瑞子问道。
陈八字摇摇头,道:“这‘龙晕’干系重大,非同小可,我虽有丧子之痛,却还不至于昏了头脑,不辨轻重。”
“你没有教给他?”我问道,随即又觉得不对,“你要是没跟他换,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把炼制尸妖的法子教给你?”
瑞子看了看他,惊道:“难道你骗了他?这种大降头师可不好糊弄,也惹不起。”
陈八字点点头道:“我没有糊弄他,我只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而已。”
瑞子喃喃地念叨着:“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忽而他朝陈八字竖起个大拇指,笑着道,“果然是一代宗师,高,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