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丧棚中间摆着一副薄皮杂木棺材，刷着色调不正的杂色漆，甚至带有几分三花，眼看还是在新劈的湿木上直接刷的面漆，把底粉底漆都给省了。
几个杨家人无精打采的在棺材边呆坐着，连身上的丧服也歪歪扭扭的，穿不齐整，不知道从哪家喜丧铺里租来的便宜货。
吊唁完毕，招呼进府内吃茶，才发现偌大一个杨府，真当得起一句家徒四壁。不但府上没有应门洒扫的僮仆，连正堂上摆着的几张桌几，也都形制不一，一张一个样子，像是为了应付这场丧事，从各处东拼西凑借来的。
更让骆稚吃惊的是，末代赤泉侯杨无害的几个儿子一个也没出场，在那里主持家事的，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通报姓名，才知道叫做杨敞。
当时在堂上，两人礼节性的寒暄了几句。按理来说，丧礼上来客众多，一般宾主简单致意问候一番，即行作别。但当日杨府并没什么像样的宾客来凭吊，一下子找不到告辞的借口，素未谋面的两人，只得坐着尬聊了一会，把彼此情形说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这少年是初代赤泉侯杨喜的第三个儿子的孙子，算起来是杨无害的远房堂侄。骆稚看这孩子虽然年少，但颇有几分老成，言语举止都谦恭谨慎，做事也颇有法度。
吊完丧回到骆宅，骆稚心中疑惑，立马就唤来家中负责列侯这一级情报工作的间人。
那个间人看上去就是个忠厚的农夫，满脸皱纹，一手老茧，一副木讷无文的模样，一开口，却对这些王侯家里一点细故都了如指掌，随问随答。
原来这杨家虽然封邑饶厚，但从初代赤泉侯杨喜起，各代主君从来都不善于打理家业，至于子女教育，更是付诸阙如，把一个个后代养得骄奢淫逸。
幸好赤泉侯在列侯中不算风光，孩子们也还识时务，只是躲在家里败家散财，在自家院子里横行霸道，还不敢出去招惹太大的是非，在列侯里，这就已经称得上是“别人家的孩子”了。
封侯之后，虽然杨家男丁增加有限，但各房哪一年不增置些美妾俊童，侍婢僮仆，单单这一项，加在一起都不是小数目，每年日常开销也不在少数，几个大项一加，就已是一笔大数目。
好在封邑收入不断增益，加上早些年，年资饶厚之时，也曾在长安周边置下了一些不错的庄园，一家子的日子，倒还撑得下去。
但二十年前，一z朝突发变故，封国被除，丢了封邑，这杨家的日子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一家上下都已经是豪奢惯了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手松了，还想再紧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从这角度说起来，在此般局面下，末代赤泉侯杨无害还能把这个家撑上个二十年，已经是大有不易了。
最初，不过几年光阴，只为维持一大家子开销，杨家置办在各地的那些庄园，铺子，就都卖了七七八八。到了后来，各房子孙的年例钱也发不出来了，有些杨家子弟手头一紧，甚至干起鸡鸣狗盗的勾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