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六年,按西元纪年,唤作一九四七年。
这一年夏天,农历六月,江南八府一州,如同往年一般,热浪灼人。
天地之间,尽是一团炙热,透不进一丝风。待在室外,烈日当头暴晒,躲进屋内,浑身汗流如水。
酷暑时节,本就心烦气躁,乏力懒动,偏偏这个时候,正值双抢。江南农户,一年之中,数这个节令最为忙碌。
六月初,在秧田里打下第二季稻种。打完稻种,又一刻不闲,赶着去收割一季稻。
热风吹过,稻子见风而熟,谷熟粒落,半分耽搁不得,需赶在两三天内收割到户。
每年到了这时,勤俭到家的江南农户,也往往不得不雇上几个江北来的稻客,抢收抢打,颗粒归仓。
割稻是个苦差事。
在稻田里,烈日底下无遮无挡,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稻浪。割稻时节,不只要硬扛住暴晒,也要提防老天爷突然翻脸。
刚才还是烈日当空,忽地就飘来一团乌云,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瓢泼大雨。
大雨初起,天地间都笼罩着一股不安的气氛。雨粒落地,啪啪作响,打在脸上,都有些生疼,砸在石板路上,生起一缕缕烟尘,旋即消散,在紧张中添了几分奇怪的味道。
不一会工夫,雨越下越大,哗哗啦啦,漫天倾泻而下,把田中人淋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大雨浇过,复出烈日,水汽蒸腾,田间闷得如同蒸笼一般,比起单纯的暴晒,这更令人备感闷热。
每到此时,总有些年轻人按捺不住心火,握紧手中的镰刀,从滚滚稻浪丛中,昂起头颅,望天而吁。
但更多的时候,更多的人,却只是埋下头去,心说熬过去罢。
割完一季稻,月初打的秧田,已是一片郁郁葱葱。要是不赶紧移栽,等苗拔了节,这秧可就废了。
活计赶着人,哪有喘息的空闲,又赶忙去平整水田,插二季稻的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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