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灵县凤凰山距离暖泉镇很近，黄玉下午就收到文礼商队的行动信息，赶忙召集陆远，沙飞商议对策。
黄玉指着地图道；“文礼商队商军遭遇灾民，将携带的两石辅食交给学子高进，高进率三名医务兵及海掌柜十余人，带领近千灾民南下，估计晚间到达加斗乡商行宅院。
宅院粮食可以给灾民三天补给，三天，以灾民行进速度刚刚到达广灵去往灵丘的山路北端，山道崎岖，穿过六十里山道，需要十余日啊！
海掌柜要劫掠附近有粮食的驿站，豪强，山寨，为灾民凑齐粮食，我们要赶紧配合，陆远大人，沿途四周官军土匪情况如何？”
陆远赶忙道；“灵丘北部山峦叠嶂，绝壁陡峻，现在春季多风，早晚滴水结冰，以灾民的情况，每日可行进半日，到达灵丘商行宅院，最少十日，好在高进等学子医务兵随行，应该能减少灾民出现伤病情况。
灾民安全到达的关键是粮食补给要充足，附近山道有豪商的商栈，但是商栈墙高护卫多，以海掌柜的人手火力，难以攻克大商栈。
灵丘山高路险，蔚州剿匪，只有灵丘境内商军没有行动，山匪实力未损，海掌柜人手太少，得赶紧支援，卑职已经将探查的灵丘山匪情报整理成册。
灵丘城有守备，衙役，短时估计不敢出城。
灵丘东南西三各方向官军情况复杂，真保镇二边长城过广昌，灵丘，阜平，繁峙县，其中的敌楼建筑分两种编号；东段插字号，四十六座在广昌，五座在灵丘，再往西，是狼牙山口，再往西，是茨沟营堡管辖的茨字敌楼，灵丘县内有十五座。
紫荆关路广昌关，堡在李银河的掌控下，灵丘县各敌楼守兵属于倒马关参将，龙固关参将管辖，由井陉兵备辖制，虽说二边守备松懈，但营军众多啊！”
黄玉揉着头，眯着眼思考一会，对陆远道；“灵丘事务涉及方方面面太多，向谢宁叔父求助吧！请易州兵宪大人下令，茂山卫进入灵丘县剿匪，巨匪镇三山从广昌逃脱，进入灵丘境，疯狂劫掠驿道，残杀百姓。灵丘，广昌军务属于易州兵备下辖，请兵宪下令，谢宁叔父出兵，震慑灵丘各部营军。”
灵丘是易州兵备，井陉兵备，山西镇边墙防御交接处，原则上，谁都有理由干涉，易州兵备管辖灵丘县城军务，下达剿匪命令，更加合理。
陆远道；“卑职立刻通知蛤蟆石军营，可否启动信鸽传输，范三乐在北口堡，暖泉镇建有鸽站，每站有情报人员一名，养鸽伙计二人，归黄玉大人您直属，骑马到军营迁延时间啊！”
黄玉笑道；“当然可以启用，本官疏忽了，纨绔们琢磨的玩意，还真派上了用场，怪不得将主允许范三乐贷款建站呢！
信鸽使用密语，一日可达，详细情况由传令军随后骑马送达，以后陆远大人有权使用蔚州境内的鸽站。”
黄玉看向一旁草上飞道；“沙飞啊！你带领十名好手立刻去找海掌柜，听从海掌柜调遣，现在只能以镇三山的名义活动，此次行动的人员，事毕后本人调入旗军，家属迁入老营，按照旗军待遇分给土地。
记住，你们人少，注意安全，本官会请求肖强部和蛤蟆石军营增援。”
广灵南至灵丘山口附近的草垛山，靠近山道旁有一间柴房，是山民砍柴临时休息的破草房，沙飞用酒精给受伤的海狗子擦洗伤口。
海狗子赤裸上身，前胸后背都有箭伤，酒精流过伤口，浑身颤抖，脑门子布满汗珠。
沙飞将一支卷烟塞进海狗子嘴中，掏出针线道；“海掌柜，幸亏您穿着扎甲，这军中制式弓箭虽然破甲，但入肉不深，按照医务兵的要求，消毒后得缝合，您忍着点。”
海狗子吐口血沫，狠吸口烟道；“飞兄弟，缝吧，可惜折了三名兄弟。”
草上飞赶到加斗，海狗子已经带人手去商道劫掠粮食，上千灾民，人心叵测，草上飞带人帮着高进维持秩序，等蛤蟆石军营派来的商行培训老军到来，耽搁两日。
海狗子劫掠了两个小商栈，一个驿站，抢了二千斤粮食，深入山道张家湾打劫一家大商栈，碰上了硬茬子，商栈是灵丘豪强胡老七的产业，商栈伙计，护院四十多人，还有军中硬弓。
海狗子突袭没得手，反被商栈护卫射杀两人，重伤一人，海狗子等人有马跑得快，逃跑的七人多带箭伤，死伤的三人被商栈砍了人头，挂在商栈外。
草上飞一边缝伤口，一边道；“海兄，您劫掠小商铺已经引起人家注意啦！您攻打胡老七大商栈，实在是行险啊！
咱绿林规矩，打草惊蛇后得潜伏观察，莫要轻举妄动，稍有风吹草动，便抽身而去。
那胡老七是灵丘豪强，勾结官府，欺行霸市，强行抢夺县内矿场，商栈，宅院，田亩，财力雄厚啊，手下打行，车马行，护院数百人，藏匿盗匪，私下采购边军军器，是县里一等一的豪强。
您攻打他的商栈，大意啦！”
海狗子一脸淡然道；“什么绿林规矩，海某以前风声不对就扯呼，随波逐流，沾沾自喜。自从被将主收编，也算是涨了见识，知道人一撇一捺，顶天立地，以前唯唯诺诺活得像狗啊！
灾民一天得消耗几千斤粮食，道路崎岖，天寒地冻的，没有充足吃食怎么在山里过夜啊！既然救人，就舍命而已，能抢多少是多少，那王点老头说得好，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哪有时间考虑打草惊蛇，哪有功夫在意胡老七是谁。
海某这一次冒冒失失，险些丢了命，让兄弟们损失惨重，会向谢宁大人据实汇报，请求处分，不过，海某心里痛快，比在白洋淀当土匪痛快！”
草上飞将伤口处理好，起身规规矩矩冲海狗子施礼道；“海兄说的对，咱们做土匪成不了大事，什么时候都想着苟活性命，根本不知道追求什么，有些事情是不能打小算盘的，活该最后没有好下场。
男人，有些事终究是要挺起胸膛，不留退路的。
海兄威武，你们也给了对方重创，卑职让人送信，你是镇三山手下，大当家要集合众多兄弟报复，胡老七那个商栈伙计们害怕了，将兄弟们的头颅埋了，留下五十石粮食，十套棉衣赔罪。
他们已经撤回县城附近的庄园，海兄现在就是镇三山，这事怎么了结，还得您拿主意。
沙飞手下十人愿意效力，肖强大人抽调火铳手支援，明日到达山口，由海兄接收指挥。
谢宁千户从易州兵宪衙门取得出兵剿匪手令，茂山卫旗军将进入灵丘震慑边军，黄玉大人说，台子搭好了，海兄尽管唱戏。”
海狗子咧着嘴起身，狞笑道；“血债血偿，那胡老七不是抢了易水湖商行左大力管事灵丘铁厂嘛，不是财大气粗，黑白道平趟嘛，嘿嘿，商军来啦！不，镇三山来啦！”
第二日，海狗子在山道口汇合了支援的商军，良满乡镇抚带队，良满仓连长带领了一个山地刀盾排，一个火铳排，一队弗朗机炮组。
海狗子占据了张家湾胡老七商栈，祭奠了战死的三名手下，以张家湾农庄商栈为据点，四处集粮。
灵丘县东为太行山山脉的支展，南为五台山山脉的延续，北为恒山山脉的延伸，三大山脉环绕，境内群山林立。
灵丘县因赵武灵王墓得名，境内九分山水一分田，山水多，田地少，产粮少，自然盗匪多。
海狗子制作了镇三山令旗，规定山道上大商栈要缴纳一百石粮食，一头大牲口，小商铺缴纳十石粮食，一只羊，向张家湾送缴后，取得令旗，受镇三山保护。
沿途商贾按照所带货物十抽一缴纳买路钱，保护费缴纳后受镇三山保护。
对于藏匿在山林的土匪山寨，海狗子命人送去帖子，大寨出十人，小寨出五人，到张家湾商栈效力。
青黄不接，海狗子估计山寨也没有粮食，只能召来土匪青壮，壮大实力。
沿路商栈商铺纷纷将粮食，牲口送到张家湾商栈，镇三山在蔚州凶名显赫，大家买了令旗，花钱买平安，好在土匪收的不算狠。
灵丘北山脉中的土匪们惊疑不定，搞不清楚蔚州最大的土匪镇三山要做什么，只好静观其变。
海狗子和草上飞能做到一方土匪头子，自然熟谙绿林手段，说穿了，绿林中就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的丛林规矩。
打了招呼，自然要立威，海狗子派遣良满仓去剿灭黑盘沟山匪。
黑盘沟地势险峻，但良满仓部一个时辰攻破黑盘沟山寨，山匪缺衣少粮，破晓前大多看不清东西，被良满仓部迅速击溃，斩杀反抗的悍匪二十名，其余山匪投降。
良满乡派出的镇抚人员点验缴获，金银铜钱折合银五百两，粮食几十石，锅碗瓢盆若干，瘦骡子两头，青壮土匪俘虏三十，土匪家眷二百。
果然，如海狗子猜测的，打山匪是赔本买卖，缴获的粮食还不够土匪俘虏和家眷度过青黄不接的时期，土匪们此时也在忍饥挨饿。
立威的目的达到，海狗子再次派人给各处山寨送信，要求的土匪青壮必须限时到张家湾效力，否则镇三山将摧毁违逆的山寨。
接到信的山寨赶紧派出土匪青壮赶往张家湾商栈，良满乡镇抚哭笑不得，只好接收报道的土匪，紧急召开短期培训班，每期两天，主要是严肃军律，明确缴获分配，然后分派到沙飞手下。
报道的土匪青壮很满意，镇三山不愧是蔚州的土匪大掌柜，手下兵强马壮，有火炮，有火铳，土匪嫡系清一色羊皮袄，高筒皮靴，跟着镇三山，匪途光明啊！
在商栈还能吃两顿果干稠粥，土匪们摩拳擦掌，准备跟着干大事业。
沙飞手下迅速到达一百名，海狗子将作战目标定在山道上的豪强商栈。
张家湾村南十里，冯家沟村，紧挨山道有几家商栈，几家商贾将伙计集中在最大的商栈，一百五十人，增高院墙，添加弓箭鸟铳，信心十足准备据险而守。
冯家沟商栈西面北面依山而建，南面建有高墙，东面大门对着山道，大门上方建有门楼，地势险峻。
沙飞带领一百土匪距离商栈一百步列队，良满仓带领一排火铳手，一门炮隐藏在土匪阵后，良满乡带领镇抚军督战。
沙飞让土匪敲响战鼓，四五名土匪一组抬着据马，顶着盾牌冲向商栈，在商栈南面，东面放下据马就往回跑，商栈门楼和墙上站满护院伙计，用弓箭，鸟铳打击靠近的土匪，不时有土匪受伤倒地，顶着盾牌的土匪医护兵将死伤土匪拖回来，迅速医治伤者。
土匪作战意志差，损失一成就会溃散，十几名土匪死伤，让布置据马的土匪们士气低落，动作有些迟疑。
海狗子让人敲响战鼓，土匪们精神一振，跑是跑不了啦！身后黑纱遮面的两位当家的手执钢刀，带着手下督战，四周还有游走监督的，培训时候讲了，迟疑畏惧的，会被当场斩杀，逃回山寨的，会给山寨带去灭顶之灾。
土匪们硬着头皮将据马布满商栈东面，南面，只留下大门外一条小道。
布置完据马，土匪们拿着武器站在火铳手周围。
商栈护卫大呼小叫，打放鸟铳的浓烟使商栈东面烟尘滚滚，冷箭不时穿出烟尘，扎在地上。
海狗子冲良满仓点点头，小炮组迅速前出，距离商栈七十步，组装好炮架，放置炮，火盆，插上药捻。
随着一声炮响，一枚一斤重炮弹砸在商栈门楼上，砖石飞溅，大门方向传来一片惨叫声。
炮兵赶紧擦拭炮膛，准备弹药。商栈里传来叫骂声，有经验的护卫知道院墙挡不住炮击，只有趁火炮间隙冲锋，毁掉对方小炮。
火铳排运动到火炮前，成三列，或蹲或站，冲打开的商栈大门打了次齐射，回撤后装填弹药。
火铳将冲出的护卫打倒一片，战鼓声响起，土匪们迅速迎上顺小道杀来的护卫，短暂的混战，全歼出战商栈护卫。
刺耳的金声敲响，土匪们向小炮两侧撤回，沙飞让手下抬走死伤土匪，将道路上护卫死尸清理到一旁。
冲出来的都是最勇敢的护卫，商栈剩余护卫赶紧关闭大门。
炮组再次打响将军炮，炮弹敲毁一角门楼，冲进商栈，商栈里再次鬼哭狼嚎。
浓烟消散，护卫们惊恐地看着炮组有条不紊地填装弹药。敌人的炮是落伍的火炮，准头差，威力小，但对付几十步外的院落，杀伤力还是绰绰有余。
商栈护卫投降了，在商栈外被捆好，押成一堆。良满乡带镇抚兵将冯家沟戒严，清查物资，由于冯家沟商栈商铺参与抵抗，所以冯家沟商栈商铺物资是战利品。
土匪们拿着武器欢呼，按照培训规定，死亡土匪五十两抚恤银，受伤土匪二十两，参与战斗的土匪十两银，可以换成物资，受过培训的土匪们，家眷可以送到张家湾商栈，由两位大当家安置。
由于培训规定，不得杀害俘虏，所以土匪们将护卫们打得鼻青脸肿，释放了二名管事，让他们回去通知商贾，用赎金换伙计，一名一石粮食，搬空的商铺也可以赎回。
陆远带着十名教导二处手下，一个弗朗机小炮组，一个火铳排赶到冯家沟。
陆远，良满乡，海狗子和沙飞商议后决定，为易水湖商行打通并控制广灵至灵丘商道，清除灵丘豪强，为灾民落户创造好条件。
商军继续使用镇三山的旗号，扩大商军实力，良满乡赞成招收灵丘土匪，其实灵丘土匪中边军逃兵占很大比例，军事素养高，只要加强思想教育，能很快形成战力。
走在灾民最前方的高进已经能看到张家湾商栈，陆远带着几名手下在商栈前拱手致意。
高进艰难地将手从裤裆中抽出来，冲陆远挥手。
无组织的灾民逃荒就是灾难，在饥饿面前，伦理道德迅速被兽性代替，痞子流氓会结伙，强抢强占粮食，欺辱妇女。在灾民离开升斗镇到达广灵灵丘山界时，四处逃难的灾民汇集而来，灾民数量达到一千五百多人，十名老军大开杀戒，清除了二十多名地痞，以二十户左右灾民为一组，由一名老军管理，粮食供应严格配给。
两县交接的山脉一千米以上，春季多风沙，夜晚仍然滴水结冰，高进脸上满是寒风吹裂的伤口，需要救助的生病灾民太多了，每天早晨，都有年老体弱者死去，草草埋葬后，灾民依旧沉默前行。
书上得来终究浅啊！高进和三名医生学子，身体底子好，以为能支撑十几天，但短短几天，累得如同梦游，知行合一说的容易，实际上做一件事真得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