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头颅重重一垂:“这是我的疏忽,一直以来,我对部下都缺乏管束。
而且,我得到的命令是守住基地外围,决不允许外人入侵,包括我们营,也不得进入基地内部。”
冯晨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那你现在在干什么?1号仓库算不算是基地内部?!你的部队呢?你到底有没有做好守备工作?!”
何斌的头垂得更低了,残存的记忆在变异的大脑组织中闪现,绝对不能对身着这种外骨骼的长官无礼!
“行了,特殊时期,这些事儿我也不追究了。王师长难道没有告知你撤退的具体时间吗?”
何斌豁然抬头,嘶声道:“长官明鉴,王师长临行前嘱咐属下,一定要等他的命令才能撤退,一定要等他的命令才能放弃阵地。
可是,直到今天,直到我的通信兵统统死光,我也没等到这个命令!
……我想问问长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师长到底在哪儿?
他是不是已经把我们这帮老下属忘了个干干净净?……”
说话间双眼几乎要夺眶而出,一双手不住颤抖,眼看仿佛又要发疯。
冯晨急忙一摆手,沉沉地说道:“你镇定点儿!王师长早就阵亡了,你永远也不可能等到他的命令了……”
“什么?!”
何斌的表情瞬间由暴怒转为极度的悲哀,表情之生动一度让冯晨忘了他的确是一个活尸。
“王师长已经阵亡了?!”
何斌双手掩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肩剧烈抖动。
显然是在悲怆大哭,可是却完全没有哭声。
大概活尸早就没有泪腺分泌泪水了吧……
半晌,何斌颓丧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军装和军帽。
冯晨这时才留意到,何斌身上的军装整齐得甚至可以看到清晰的裤缝线和折痕。
整理好了着装,何斌昂首挺胸,向冯晨敬了一个只有老兵才能敬得出来的标准军礼:“长官,请下达命令,准许我营撤出阵地,向总部转移!”
……
撤出阵地?向总部转移?
冯晨一阵头大,这不是把他们往研究院嘴里送吗?
死亡大峡谷虽然是个死地,守备营虽然全都变成了活尸。
但至少还像个活尸的样子,出了死亡大峡谷,别说落到研究机构手里,就算落到实力较大的暴民组织手里,再死一次终究在所难免。
既然有这个缘分相见,冯晨也不愿他们平白无故地在别人手里成了商品,成了可以交易的研究样本。
既然生前是军人,那么就应该死得像个军人,这也算是对他们最后的尊重了。
怎么办?给他们找点儿任务做吧……
想到这儿,冯晨指了指装甲车:“现在战争仍未停止,我们的机动力量太少,总不能指望士兵们用两条腿走出去吧。”
何斌一听,立马双脚一磕:“是,我这就让人搬电瓶和油料来,启封车辆,准备长途行军!”
说罢,也不等冯晨的指示,迅速跑出仓库,在应急出口侧壁的洞穴口一闪就不见了尸影儿。
……
“乌兰,现在问题复杂了。何营长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还有,第六军现在在哪儿?炎龙基地撤出去的部队又在哪儿?”
“第六军已经不复存在了,就连整个亚细亚联盟军都不复存在了,何况一支小小的分区军队。
我只能笼统地说,亚细亚联盟军最后在战争中获得了巨大的胜利,现在统辖着包括A区在内的14个区。
至于炎龙基地的作战以及研究人员,有牺牲的,有自然终老的,有恢复平民身份的,也有永远留在死亡大峡谷、黑石高原的。”
“听起来还算一个不错的结局,但是原先的第六军终究是不复存在了。”
“你想查找父母的档案?”
“不,那不是迫切需要面对的问题。无论我的父母是什么人,现在身在何方,他们一定也希望我能顺顺利利地活下来。”
正在和乌兰交流,冯晨听到了来自洞穴深处的拖拽声。
什么情况?
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一只锃亮的军靴从洞穴里迈了出来。
何斌昂首阔步,身后十几个活尸士兵龇牙咧嘴地拖着两个巨大的电瓶和两个大油桶。
何斌走到目瞪口呆的冯晨面前,又是啪的一个敬礼:“长官,我部已经做好启封装甲车辆的准备工作,是否启封?”
很显然,何斌已经把之前他俩之间的对话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住了要启封车辆这件事。
行吧,去忙吧……冯晨学着他的样子回了一个军礼:“启封!”
何斌应道:“是!”
而后一群人开始在装甲车内外爬上爬下,搬运电瓶、灌装燃油、更换润滑油、拆除进出气口封条、检查履带、车轮……
一切工作有条不紊,足以看出守备营的职业素养。只是……装甲车封存了这么久,怎么想也没有成功启动的可能。
十分钟之后,随着何斌的启动手势,驾驶座上的活尸按下了点火开关。
吱扭吱扭的曲轴转动声慢悠悠地传了出来,几缕黑沉沉的柴油废气从粗大的排气口溢出,随后又突然卡住。
……还是不行嘛,冯晨看得直摇头。
何斌注意到了冯晨的动作,一步登上车顶,拽出活尸。
叽哩哇啦地大喊一通以后,一缩身子跳进驾驶室。
而那一群活尸士兵则奔到车尾,肩扛手推顶住车尾……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只听何斌一声大喊,活尸们一齐奋力推车!
直推得装甲车吱吱嘎嘎地向前冲了出去,就在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突然装甲车车头一沉,就像踩了刹车一般。
突突突……
排气口中骤然喷吐出大股浓重的黑烟,发动机轰然大响,转速不断攀升,活尸们集体振臂乱叫。
而何斌,也从驾驶舱中伸出头来,歪斜的军帽下分明是一副得意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