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凉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事后,王师傅将张继元的资金流向列了个清单,呈给棣恒。这名单中,牵涉了不少西府有权势的世家,其中就连西府最为名望的林、万、高三大世家也在其中行列。
棣恒拿着名单和账目看了一遍,冷笑了一声,吩咐了几件事便让莫风去办了。
此时,玉昭阳那边的氛围却颇为沉重。
虽然她已经尽快将小枫和魏奶奶接了出来,可没想到魏奶奶的旧疾还是在牢中复发了。等回到家里,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可是苍老的手却紧紧握着玉昭阳,全凭着执念吊着最后一口气。
小枫趴在魏奶奶身边,泪水稀里哗啦地不断流出来,却硬是没敢哭出声来。
“阿...阿离......你在吗?”魏奶奶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
玉昭阳连忙握紧魏奶奶的手,眼角染上一抹嫣红,“奶奶,我在的。”
魏奶奶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出。
“太……太好了,你……你还在。”
玉昭阳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声音微哑道:“奶奶,我一直都在。您放心,我不会离开您的。”
“小时候把你弄丢了,对……对不起。”魏奶奶哽咽着,末尾的声音似乎用尽了全力,却仍旧微弱。
“奶奶不用说对不起,这并不是您的错。”玉昭阳扯出一抹笑,“您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魏奶奶攥紧了玉昭阳的手,“小枫……”
小枫急忙抓住魏奶奶的衣服,“奶奶,我在。您要说什么?”
“小枫,奶奶、奶奶知道自己没有时、时间了……往后,你要好好照、照顾你姐姐,莫、莫要让她被人欺负了。”
小枫忍住泪意,绷紧了嘴角,狠狠点点头,“奶奶放心,我一定会保护玉姐姐,从今往后,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魏奶奶轻微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阿、阿离啊……奶奶往后、往后就不能陪你了……你可要、可要好好的。”
玉昭阳鼻尖酸涩,点了点头道:“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尽全力护着小枫一生安好无虞!”
魏奶奶听到这里,终是展开了愁容,紧握着玉昭阳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看着魏奶奶再也没有生气的脸,短短数日相处的温馨画面,从玉昭阳的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飞速流过。虽然时间不长,但这一点一滴的记忆,却在她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热度。
“奶奶!”小枫终是忍不住哀痛地哭了出来。
玉昭阳紧紧抱住小枫,声音低哑,“小枫,奶奶有你这样的亲人,她定然是很欢喜的。不要害怕,以后姐姐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小枫的泪水滚烫,脸埋在玉昭阳的怀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魏奶奶去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邻里街坊的长辈见小枫孤苦伶仃地,心中不由生出些许怜悯,也帮着忙置办起了棺木和丧事。
直到天微微亮起,玉昭阳才布置好了灵堂,又是一整天帮魏奶奶守灵,直到晚上,眼见天快黑了,玉昭阳拖着疲惫的身体策马回到了棣恒的府邸。
紫藤花下,光影斑斓。棣恒手执一本书倚在软榻上看着,身上盖着一件雪白貂绒,一手支着额角,姿态慵懒。
紫色的色泽和明亮的光斑相互交映,映衬着他的姿容更为艳丽雅致。无论何时何地,他的美都如同神迹,让人轻易地便能沉沦,也让人不敢触碰。
棣恒抬眸看了眼天色,轻微地皱了皱眉,接着看向一旁的莫风问道:“本侯的小侍女还没回来吗?”
莫风抽了抽嘴角,才不过一个下午,这都问了几次了?
“还没。不过应该快回来了吧。”
“这都什么时间了?她莫不是把本侯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棣恒的手指向门外道:“莫风,你去......”
话还未说完,只见一身鲜亮红衣兀然出现在了院门,她眉眼灼灼,色若春阳,挺拔纤细的身姿背对斜阳,如一只寒梅凛然灿华,闯进一片苍白之中,如在灰白的纸上瞬间添了一笔浓烈的色彩。
棣恒微微坐起身,手中书卷被他放到了腿上,眸光的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动。
“你还知道回来?”
玉昭阳大步走近,满脸疲惫之色,捏着眉头道:“事情办的久了些,还请侯爷见谅。”
棣恒看着玉昭阳眼下的乌青,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莫风。
莫风会意,将一旁小几上摆放着汤蛊推到玉昭阳面前。
“玉姑娘,这是主子的汤。侯爷说他不想喝了。”
玉昭阳不解道:“侯爷不想喝了撤下去便是,给我做什么?”
莫风看了眼棣恒,接着道:“侯爷方才只喝了两口,扔了浪费。他让您回来务必喝了。”
玉昭阳看了眼桌上的汤蛊,还冒着热气,味道也着实诱人。可是一想到是棣恒喝剩下的,她便瞬间没了胃口。
“侯爷,我不饿。”
棣恒看向书本,冷硬道:“喝了,这是命令!”
玉昭阳磨了磨牙,想着她是把这碗汤倒在棣恒头上呢?还是直接灌进他这张毒嘴里呢?
莫风道:“玉姑娘,这汤大补,你就喝了吧。不是我说,您如今这副样子,实在是吓人的很。”
玉昭阳看着一旁镜中的自己,神情枯槁,头发凌乱,眼角的通红还未曾散去,看起来极为狼狈。
也罢,不过是几口汤,何必又因此惹的棣恒不快?
玉昭阳见棣恒正目露威胁地看着自己,索性将镜子放下,径直坐了下来,打开汤蛊的盖子。
一股浓郁的鸡汤混合着生姜的香气飘了出来,驱散了几分冰寒之气。
玉昭阳喝了几口汤,脸色总算是红润了一些。
棣恒脸色稍好,坐在软塌上招了招手,“过来。”
玉昭阳有些不情愿地挪步过去,站定在棣恒的面前,“侯爷有何吩咐?”
棣恒目光上下打量了玉昭阳几遍,颇为嫌弃道:“看你这副德行,头发乱的像女鬼似的,脸也像个花猫丑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里的土堆里爬出来的。出去可别说是本侯的人,本侯嫌丢人。”
玉昭阳深吸了几口气,压抑住自己即将失控的拳头,咬牙切齿道:“侯爷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侯爷若是嫌我丢人,我现在便可立即离开,不在这里碍侯爷的眼。”
“才说你两句就生气了,什么脾气?”棣恒唇角好笑地勾了勾,腕上银线勾住她后腰的腰带,往后一扯,起了逗弄的心思。
玉昭阳没有防备地被棣恒一拉,整个人差点撞进了棣恒的怀里,还好她反应机敏,这才只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棣恒,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有病!”
“这才两日,就如此嚣张。”棣恒歪头看她,眸光深邃浮动,“小侍女,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吧?这翻脸比翻书都快。利用完了本侯就想寻个缘由跑路,天下间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玉昭阳脸上一僵,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了心思,索性开诚布公,“侯爷的侍女我的确不想当。想必这几日侯爷也看出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依我的脾性断然伺候不了侯爷,还请侯爷另外找人吧。不过虽当不成侍女,但您的恩情我来日也一定会报。”
“那可不行,本侯就想用你。况且,本侯既然帮了你,便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自然是要物尽其用的。”棣恒往后一倚,唇角微挑,幽幽道:“我劝你,还是早日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好服侍本侯。说不定,哪日本侯厌烦了你,自然会放你走。”
玉昭阳存了心的激他道:“侯爷这么依依不舍的,莫不是喜欢我?”
“少自作多情了,就你这幅丑样子就算是送给本侯,本侯也下不去口。激将法对本侯没用。”棣恒嗤笑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玉昭阳握了握拳头,“那侯爷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
“本侯看上……”棣恒瞅着玉昭阳,忽而一笑道:“谁说本侯看上你了?想的挺美!”
“你!”
棣恒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眸光深邃地看着玉昭阳,道:“若本侯猜的不错,你应该不是这边城的百姓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玉昭阳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紧,警惕地盯着棣恒。
难道他察觉到她的身份了?
棣恒眯着眼睛,“怎么,还打算隐瞒吗?”
玉昭阳后背不自觉变得僵直,“我、我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棣恒直直盯着玉昭阳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的她浑身僵硬地像根木头似的,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腰间的这块玉石,是隐世玄门的信物,只有直系弟子才能有权佩戴。而你的功法,也皆是出自玄门。至于你是什么身份,一目了然。你不会以为,就你这点小伎俩,能瞒得住本侯吧?”
玉昭阳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棣恒只是察觉到玄门这层身份,除了麻烦些倒也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