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禁区。
尤其是如今父皇对他全无信任,他更不能再将矛盾激化。
“本宫原没有解释的必要,但诸位既然想提前知道,那本宫不妨多言两句。”
他眼神一一划过众人,在几名世家官员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同前朝的大战不可避免,不发生在今日,也会是明日。”
“为国战死的几位肱骨,父皇同本宫都会铭记他们,朝廷事后也必有厚恤。”
末了,他这才着重看向之前开口的那人,幽黑深邃的眼眸溢满冷意。
“吴大人,初凌缈之所以会攻入宫中,是谁在暗中助她,需要本宫当场指出来吗?”
宫内有其他世家安插进来的棋子,这件事他知道,父皇也知道。
之所以没有大动作清理,一则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腾不开手,二则是还不到和诸世家完全撕破脸的时候。
毕竟因为古家的叛乱,刚拔除了几家大门阀,朝堂也刚刚大换血,不宜再进行大动作。
否则,必然会导致这些贵族世家的相互联合,疯狂反扑。
江山危矣!
他虽不赞成父皇激进的做法,但也是支持抓大放小这个策略的。
只可惜,他们还是太过沉不住气,竟亲手将机会又一次送到了父皇面前。
接下来,京城内只怕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被称为吴大人的官员,被苏锦逸犀利的眼神一瞧,顿时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
“太子殿下说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懂。”
他的确将宫里的一些暗桩,作为交易送给了初凌缈。
也为她同其他不满朝廷的勋贵世家牵了线。
但那个时候,他并不知她真实的身份。
自然也不知她竟会借此机会大开杀戮,甚至连他们也不曾放过。
更何况,如此做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皇上要除掉士族之心已昭然若揭,分散在各地的势力和生意,也已不断被天乩楼蚕食,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为他添添堵,还是可以的。
哪成想,竟酿出这样一场祸事。
“是真听不懂,还是故作不懂,你心里明白。”
苏锦逸语气尽显凉意,末了环视众人一眼,“本宫也不曾想到,各位世家会动用自己暗中的势力,来帮助前朝,入侵皇宫。”
这和通敌没什么区别。
但归根结底,还是父皇行事太过激进,对门阀世家接连的杀戮,导致了他们的激烈反抗与背叛。
百年世家,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明面上已经被铲除干净,但暗地里有多少,谁也不知。
而在这个时候,初凌渺给了他们机会。
此言一出,不管是参与了世家,还是事先知晓此事却因为私心保持沉默的,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
只有那些新被提拔的庶族寒门官员,一个个面露愠色,心里愈发憎恶那些作威作福的门阀贵族。
两派的矛盾,也更一步被激化。
挑拨离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初凌渺便知道,自己的优势已被全部拿捏。
更要紧的是,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从世家手中得到的,临时投靠她的死士,已不知什么时候,不再出现。
这说明,苏锦逸刚才短暂脱离她的视线,一定是去做了什么。
更说明,外面的形势,已很不利于她。
她很可能已陷入了从外到里的重重包围之中。
如今,她所能依仗的,只有这区区一殿人头。
而江夏皇的态度,明显是不在乎他们性命的。
大势已去,她虽不认命,但也不得不选择暂时服软,主动问向云顼,“那你说,谁做本座的人质比较好?”
毕竟,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拿到玉佩,回归御圣殿。
只有消除了后方的威胁,她才有心思重新布局,拿下云顼和苏锦逸。
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在明知云顼已到了江夏,同苏锦逸联手的情况下,还主动选择来陷入江夏这个泥潭。
还是太急了些。
明明,大楚才是她擅长的战场。
闻言,苏倾暖偏头看向了云顼,眸光微紧。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他会怎么说。
也知道,这应该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也是真的。
“我!”
云顼没有犹豫的给了她答案,“本宫做你的人质,如此,你便可以放心撤离。”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
谁也没想到,云顼竟会选择自己当人质。
的确,他若落在初凌缈手中,大楚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救出来,即便是用玉佩,也在所不惜。
如今大楚君臣一心,形势大好,而云顼作为储君,必然不能出事。
更遑论,楚皇有多宠爱他这个儿子。
至于江夏——
也不能放任他出事。
否则,无法向楚皇交代。
再加上,云顼即将要迎娶他们的德庆公主,于公于私,江夏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用所谓的玉佩去交换。
他,确实是在场最合适的人质。
对于初凌缈来说。
苏锦逸面色不变。
顾怿则意外的看了云顼一眼,似是没想到他竟会选择以身涉险。
大婚在即,他可不信云顼会乖乖选择去做人质。
更何况,他本就不是束手就擒的性子。
所以, 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
初凌缈也是一愣,继而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先是摇风摆柳的笑了一阵,又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当真?”
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可她心里却暗暗起了防备。
云顼的功夫高不可测,且又足智多谋,到时候,只怕不容易拿捏,反被他暗算了也有可能。
倒不如,选一个温顺好欺些的。
待脱了身,回御圣殿重新夺回权利,再图谋他也不晚。
左右云顼早晚都是她的。
云顼淡漠瞥了她一眼,“本宫是大楚的太子,又要马上同江夏联姻,有本宫在手,你完全可以放心。”
“放心?”
初凌缈咯咯一笑,“虽然本座也很想同你共度春宵,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蓦然看见他旁边的苏倾暖,她别有意味的翘了翘唇,“倒不若,就让你这未过门的小娇妻,同本座走一遭吧!”
听说他们就要大婚了。
属于她的男人,可不能便宜了这小丫头。
“你放心,只要你言而有信,本座,是不会亏待她的。”
为了补偿她将云顼让给她,她就发一回善心,让她宫里养的那些面首,好好的疼疼她吧!
苏倾暖抿了抿唇,容色冷峭。
初凌缈对云顼隐晦的心思,其实她早就有所察觉。
不仅仅是之前在大楚的时候,她留下的那张字条,也不止是从她露面开始,目光始终会似有若无的落在云顼身上。
而是一种直觉。
但因着知道云顼自有打算,她便没有开口,免得坏了他的计划。
云顼面色倏地寒了下来,“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本宫纡尊做你的人质,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若不识好歹,那便没有再谈的必要。”
言毕,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苏倾暖的红颜锦已率先弹出,默契的将一干人等严丝合缝的护在了里面。
大战一触即发。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护法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龚太妃冷叱一声,一掌劈在红颜锦上,强大的力量引的光滑的锦面颤动不已。
躲在后面的人看的胆战心惊。
但见那锦缎虽然不断受到袭击,却始终不曾被攻破,心里的不安,这才渐渐褪去。
苏倾暖也不追加内力,只稳稳掌控着红颜锦,不让对方靠近分毫。
原本宽阔的大殿,因着众人的聚集,更因着双方的交手,而变得拥挤起来。
初凌缈终于演不下去,只得装模作样呵斥了一句,“住手。”
龚太妃仿佛早就等着这句话,闻言立即撤了招式,退回到初凌缈身后。
“你们的条件,本座同意了。”
初凌缈的面色已维持不住之前的云淡风轻,冷冷看着云顼,“但你不行,要换个人来。”
虽然爱慕他的好颜色,但她也没有昏头到拿自己的性命相赌。
云顼神情淡漠,并未言语。
好似早就料到她不会同意。
初凌缈环视一圈,鲜红的豆蔻当即指向一处,“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