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林?她说什么了?”
“索队,你还记得那次吃完海底捞,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苏法医提的一个建议和三个问题吗?”
“她提的三个问题我倒都还记得,”索朗一边回忆一边说:“但她经常提建议,你说的是哪个?”
“呃,苏法医的想法的确是层出不穷哈,大家听得多了反倒不重视了。但那天她提的一个建议,对我绝对有启发,我当时就记下来了。”
钟鸣说着,拿起手机,翻到那天记下的备忘录,准备递给索朗。
索朗却没接手机,只说:“到底什么情况,你就直接说吧。”
钟鸣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说:“当时因为那两个171的手机都已经关机,无法定位,苏法医就问,能不能通过大数据查查手机持有者的既往行动轨迹,说不定能看出他们的活动规律。”
“查手机持有者的既往行动轨迹,这个能做到吗?”
“太精细的轨迹描绘不出来,但可以查手机在什么时点连接了哪个基站。”
“哦~~,”索朗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那查出什么结果了呢?”
“这两部,不,应该是这三步手机平常都不开机,可查的信息不多。但7月21号和23号那两天,他们彼此打了好几通电话,所以,就被我查到了他们打电话时连接的基站代码。”
钟鸣面有得色地捋了捋流海,随手又点开了一张表格。
这是一张矩阵表。第一列列出了一连串的时间节点,第二、三、四列的第一行则分别写着那三个171打头的手机号码。行与列相交的单元格里,则是两串阿拉伯数字,每串五个字符。
看着那满屏不知所云的数目字儿,索朗顿感无力,说:“我今天才发现,你敢情是个表格怪啊。”
“唉,还不是我那该死的天赋在作怪。”钟鸣一本正经地凡尔赛了一把,说:“其实,这个表格很容易看懂的。给你举个例子就明白了。”
用鼠标点中某一个单元格,钟鸣开始科普:“单元格里的两组数字分别是移动基站的LAC(位置区域码)和CI(小区识别码)。前者给出了基站所在的城市区划,后者则是这个区划里某个基站的识别码。通过这两组数字我们就可以识别出每一个单独的基站。”
鼠标横向滑动,指向单元格所在行的行首(7月21日20:05),然后又指向单元格所在列的列首(手机尾号237),钟鸣继续说:“喏,一目了然,7月21日20点05分的时候,尾号237的手机连接了LAC代码、CI代码的基站。”
“嗯,你这么一说,这张表格看着就顺眼多了。”索朗学以致用,指向同一行位于手机的尾号191那一列的单元格,说:“7月21日20点05分,和尾号237手机通话的是尾号191的手机,而此时尾号191手机连接的基站代码是LAC、CI。”
“是滴!”钟鸣兴奋地敲了敲鼠标,说:“基本原理说清楚了,后面就可以在此基础上展开分析了。”
“的确如此。”索朗的目光扫过单元格中的代码,说出了他的第一个观察发现:“尾号242和尾号191这两部手机连接的基站代码一直都没变。”
钟鸣点头表示赞同:“没错,说明拿手机的人在7月21号和23号这两天一直都待在同一个地方,至少打电话的时候是这样。”
“我觉得,这俩人要么独居,要么有不受打扰的独立空间。毕竟,干这种事还是要选个心理上感觉安全、不会受到打扰的地方。”索朗说。
“同感。”钟鸣点头,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相比那俩人,尾号237手机的持有者就没那么安分了,有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感觉。”索朗揉捏着下巴,思忖道:“但是,这和我们最初的推断有出入啊。”
“哪里有出入?”钟鸣又开始挠头。
“你看啊,尾号242和尾号191的手机都是和尾号237的手机单线联系,据此我们认为尾号237手机的持有者起的是居中协调的作用,同时也很可能就是谋杀链条的幕后设计者。这没错吧?”索朗问。
“没错。”
“然而,幕后的人不应该是龟缩在某处不轻易露面吗?怎么他反倒东跑西颠的好像冲在第一线呢?”
“这个嘛,”钟鸣想了半天,提出一个自我感觉比较靠谱的说法:“会不会是因为他的防范意识太强,所以在自己的狡兔三窟中窜来窜去呢?”
索朗问:“按你这个说法,这仨人里有两个龟缩不出,另一个狡兔三窟,总之都是宅在家里。对吧?”
“嗯呢!”钟鸣点头。
“那么,冒充快递员的、开冒牌朱长安汽车的人又是谁呢?”
钟鸣被问得哑口无言,眨巴了半天眼睛,说:“呃,这个,我还真没想到。”
索朗在屋里来回踱了一会,忽然停下,问:“你既然能查到基站代码,能不能根据代码查到基站所在的具体位置?”
“这个需要知道基站代码的编码规则,我早些时候已经托人去问了,不知问到没有。”钟鸣边说边掏出手机。
电话接通了,里面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疲惫:“我说你就别催啦,我拿到之后肯定第一时刻联系你啦。”
钟鸣瞟了索朗一眼,嗫嚅道:“我不是催你,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忙不忙?”
啧啧,这直男表达关怀的方式,还真是......索朗忽然有种替钟鸣捂脸的冲动。
“当然忙啦,不光是我,大家不都在这儿加班呢嘛。这个米果儿呀,搞得谁都不得安生,简直......唉”电话彼端的女人唉声叹气,应该是因为另一件案子忙得焦头烂额了。
还好,她很快从疲惫与无奈中重新振作起来,说:“基站代码的事,已经联系过移动网络运营商了,估计明天一早能拿到。只要一拿到,我第一时刻联系你。今晚就别骚扰我了啊。”
说完,就果断挂了电话。
钟鸣无奈,也只能放下手机,一脸无奈地看向索朗。
“这位是,小周姑娘?”索朗试探着问。
钟鸣的脸腾地红了,原地囧了好几秒,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索朗自诩是个讲究人,当然不会像马天浩那样穷追不舍。
于是,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我约了朱长平,今晚八点半,在鼎福楼喝茶,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去吧。”
没想到,钟鸣却摇摇头,问:“朱长平如果知道咱俩已经被踢出专案组了,还会回答咱们的询问吗?”
“内部决定,朱长平怎么会知道?”索朗反问,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摩挲着下巴,说:“如果他真能这么快就知道,倒也能说明点问题。”
“啥意思?”钟鸣眼巴巴看着索朗,问。
“没什么。”索朗似乎不想多谈,转而说:“就算他知道了也无所谓,我又没说是正式询问,不过就是相约喝茶嘛。”
“既然不是正式询问,我就更不用去了,反正也不需要人记录。”钟鸣依然表现得兴趣缺缺。
索朗觑着眼睛看向钟鸣,问:“怎么,失去了专案组成员的身份,就没有自信了?”
“不是。”钟鸣很认真地摇头,说:“我觉得李主任刚才的提醒很重要,那群水军背后的关系,我还真得好好查查。”